“这小子主修功法是一门经字级,并未接触过法术、道术,心神极为坚固,毫无杂念,几如赤子之性……”
白阳教主好像藏家品鉴古玩,原本就很满意,而今更觉遂心。
百日抱胎一旦完成,神魂宛若婴孩出生。
因着修行法门的不同,呈现各种各样蕴含“性灵”的本我之相。
就像陈隐自己,神魂不加掩饰,便如一轮大日悬空,释放无穷尽的光与热
还有义海郡的那两位道官,冲虚子好似烈火腾腾,璇玑子宛若巨木长青。
这都是神魂性灵的外显。
“他若学我白阳一脉的《北冥斩我法》,神魂性灵应当就是一座瀚海,可惜了,现在还不能直接传授,免得露了行踪。
至于两大顶尖绝学,《未来无生星斗图》跟《三阳劫》,更不能教了。
龙庭那帮人,寻了本教主整整十载也未死心,观星楼、尔朱隆,乃至颜信匹夫,个个都虎视眈眈。”
陈隐负手而立,已经开始给自家钦定的白阳道子考虑后续。
当世道宗统一划分功法高低,拢共是诀、法、经、典四等。
但白阳教作为道丧之前就已存世的大教,哪里会搭理这一套。
赤阳一脉的《八部龙神火》,白阳一脉的《北冥斩我法》,青阳一脉的《大千降世录》。
都属于直指神通的顶尖传承。
任意一门大圆满,才可以被授予《未来无生星斗图》和《三阳劫》。
“陈行那厮,用三门真功弄出一个通文馆,收了一个宁海禅。
我也可以效仿,他是通文馆,我为玄天宗。
反正道丧之前的十大正宗,八百旁门,三千左道,本教主都门儿清。”
陈隐思量少顷,从中选出“玄天宗”作为幌子。
“就这门《明神真典》吧!包罗万象,与我教功法性质相似,方便以后转修!”
……
……
天光大亮。
白启睁开眼眸,他在万龙巢内景地修行一夜,搬运水火炼化六样宝药。
虽未成丹服用增长道行,但收获之大难以言喻。
原本形如虚影,极为单薄的神魂胚胎,已经壮大到一个极为真实,栩栩如生的夸张地步。
跨出茫茫虚空,回到屋内,顿时就有一股气流激荡,好似大风肆意吹刮,打在门窗啪啪作响。
哪怕置身于体外,没有香火庇护,也不觉得冰冷刺骨。
“等我突破道艺三境,游神聚念,估摸着直接就能夜游了。”
白启那条神魂宛如活人,念头陡然一散,回到自己的肉壳。
“夜游层次,与我以前在志怪话本里头,所看到的鬼神差不多。
可驾风去往千里之外,还能潜入他人梦中,给凡夫俗子托梦显圣,甚至跟女子神交,满足自己……当然了,这等下作之事,像我这种正人君子,绝不会做的。”
白启念及那位神秘莫测的万龙前辈交待,学他所在的玄天宗法门,必须持戒,不可淫邪,作乱害命,心思赶忙正了一正。
那门打入神魂,封在念头里面的《明神真典》。
所观想临摹的,乃是日月之相,修持“元阳”、“玄阴”二气。
以此作为根基,施展道术、法术。
“典字级的功法,拜入道宗也未必学得到手,万龙前辈真是大方。”
白启默默感慨,略作呼吸吞纳,运转气血劲力,将枯坐一夜的那点儿不适,悉数涤荡干净。
旋即起身,穿衣洗漱。
神魂大增之后,他五感好像更进一步,连屋外的虫鸣鸟叫,风吹草动,都感应得一清二楚。
“据说四练气关,要洞开人身窍穴,使得肉体凡胎渐渐变成媲美神魔圣佛之流的存在。
一夜修行,让我现在就有种开窍了的错觉,耳聪而目明,连带着心意把的第三识都水到渠成。”
白启推开门,步出屋子,鼻尖微动,诸般气味涌入其内。
并非以香、臭区分,而是阴阳流转交织,使得脑海内浮现那些草木、虫鸟的生发枯荣之态
“心意把里说,鼻识通肺,司理气息,能辨气性,可分宣降。
左右鼻腔,各为阴阳,蕴含着呼吸之妙……”
白启体会着鼻识洞开凝练之后的种种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呼吸。
更轻了,也更柔了。
如果用道经里的形容,便是“吐唯细细,纳唯绵绵”。
好像上辈子所听过的那句——“抟气至柔,能婴儿乎”。
“开了鼻识,对于武艺修行的帮助倒不算大,但每每呼吸,自然而然,吐阴而纳阳,这能够让我头脑时刻清醒,念头也不会杂乱。”
白启坐在庭院当中,静静地闭上双眼。
被神魂念头所映照的那棵大树,其生死枯荣浮现于心。
“六十七年的一棵老树。”
他又睁开,望向身后的水塘,还未放进鱼儿,只有水草与蜉蝣。
眼识敏锐捕捉到细微的虫卵,随即鼻识给出生死之期。
“三天。”
目光再掠过蜕皮的稚虫。
“两年半。”
稍大的成虫。
“一天。”
白启若有所思。
人身于天地,是否也像蜉蝣一样,几乎朝生而暮死?
他不再运转心意把,只保持鼻识似有若无的吐阴纳阳,一点一滴涤荡精神。
“五识已经开了三种,四部擒拿也练成一式杀招,估摸着初夏之前,就可以同时突破三练、三境了。”
白启耳边响起隆隆的闷雷,抬头一看,大清早就是阴云连绵,好似随时有一场瓢泼大雨。
“雨后正好钓鱼,来了义海郡好些天,还没在怒云江钓过鱼,太遗憾了。”
他的水性放在八百里黑水河,可谓来去自如,迅疾绝伦。
久而久之,踏浪都觉得没劲,不够自己撒欢。
如今见着广阔的怒云江,哪里忍得住。
“阿兄,门外有一顶轿子候着你,说是道官衙门派来迎接,请咱们做客。”
白启神游天外之际,白明穿过回廊步入院内。
“道官衙门……天才走到哪里,都是那么令人瞩目,真真苦恼。”
看到白明传话,白启掸了掸衣袍,洒然起身:
“阿弟,你想不想待在郡城,跟着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