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霆锋胸口起伏,面无表情点着头。
想他内门大师兄,有望晋升真传的剑宗天才,向来都是被拿来做典范。
啥时候受过这份委屈!
“淳于前辈切莫如此说,龙兄名震府城,宛若飞龙在天,晚辈远在穷乡僻壤之地,也多有耳闻。
龙兄这种剑宗的栋梁大材,日后必然是位列鸾台,同天骄争锋……不怕两位笑话,白某人心底里,实则欣羡得很。”
论及夸夸放好话,十个淳于修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白七爷的对手。
可恶,这小子怎么一点飘飘然的神色都未流露!
堂堂四练宗师欣赏你,居然都毫无反应?
淳于修呲了呲牙,他当初少年成名,意气风发,师兄弟吹捧几句,便敢提剑跑到千丈崖斩毒龙,好悬没死在那里,捡回半条命。
万万没料到,相比起喜欢显圣的宁海禅,作为徒弟的白七郎却显得沉稳。
于是,这位剑宗真传眸光一转,顺着话头说道:
“可惜啊,白七郎未曾生在府城,不然以你的天分,早已被上宗、道宗收入门墙,拜入内门,拔擢真传,名登仙籍……这可是大好的锦绣前程!”
白启面色平静,似乎不甚在意:
“师父常常教导,凡事莫强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前程好坏,在乎自身,与旁的关系不大。
正所谓,天地寂然不动,而气机无息稍停;日月尽夜奔驰,而贞明万古不易……只要持身正,持心静,自能跋涉过俗世洪流。”
这种蕴含至理的金玉良言,宁海禅那厮讲得出?
淳于修扬起眉毛,表示怀疑。
他没有纠结,眼见挖墙脚进展不顺,干脆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不瞒伱说,剑宗向来秉承兼收并蓄,包容博采的行事之风。白七郎虽未练过剑,可从你与南明离火、霜草的缘分来看,定是个可成大材的好胚子。
我忝为剑宗真传,亦知‘淡中知真味,常里识英才’,这是‘子午令’,相当于挂个内门的身份,白七郎若有心,不妨拿着。
得空了,通过虚空接引,来我剑宗山门,鼎鼎有名的内景地之一,‘论剑海’瞧瞧。
见识下同辈中人,切磋剑术,多是一件美事。”
子午令?论剑海?
白启愣了一下,终于咂摸过味儿:
“原是相中七爷我的剑道才情了!但,我只会养剑术,斗剑什么,缺乏经验,不一定比得过剑宗那帮人。”
他宛若逢年过节收长辈红包一样,装模作样推辞道:
“淳于前辈,这怎么好意思,我一外人,哪能持着剑宗内门的子午令……只怕坏了贵宗的规矩。”
此子心性倒是纯良,并不似瞧着那样面目可憎。
淳于修感慨一声,加重语气:
“岂不闻,长者赐,不可辞?你既然叫我‘前辈’,那便好生接着。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逗留了,龙师侄,走吧。”
抛下颇为珍贵的子午令,淳于修雷厉风行,急着回去传信山门,告知由龙剑莫天胜,义海郡冒出第二个寇师兄。
“师叔……”
龙霆锋嘴唇嗫嚅,分明是剑眉星目的高大汉子,却无端浮现出一股可怜巴巴的委屈神情。
“我的剑!”
他使劲斜眼,暗示自家那口心爱佩兵还落在白七郎手里,被这厮百般蹂躏,肆意把玩!
“什么剑不剑的!人家白七郎为你养剑,不求回报,实乃热心肠!改日记得提着礼品登门道谢,免得让人笑话我剑宗内门不识好歹!”
淳于修大袖一扫,剑光如潮铺展开来,当即就把龙霆锋裹挟进去,纵然浩瀚广袤的云天碧空。
我自个儿日夜温养的神兵都丢了,哪还容你天天佩剑!
大家有难同当!
……
……
“啧啧,陈行,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陈隐,不由长笑道:
“淳于修连子午令都舍得给,那可是能够进论剑海的凭信,有了此物,你徒孙迟早扬名剑宗,入颜信的法眼。”
陈行面皮抖动,并无喜色:
“都是阿七的功劳,他的剑道天赋太恐怖,剑宗供奉的三大神兵,南明离火都轻易被蛊惑,心甘情愿侍奉……太像了,三十年前的寇求跃,几乎让万剑折服,号称‘剑魔’,与现在的阿七,简直如出一辙。”
陈隐神魂跳动,声音微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行面色凝重,低头道:
“老陈,我在想一件事,寇求跃他到底死没死?世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却可能结出两朵相似的花。
寇道子于怒云江被斩,阿七在黑水河长大,两者间……”
陈隐语气笃定:
“寇求跃必然身殒了。就算,他骗得过颜信,骗得过尔朱隆、赵辟疆,却骗不过老天爷和龙庭。
莫忘了,神通绝命,天哭血雨,义海郡的大旱,便是寇道子神散道灭的明证。
况且,龙庭再三勘验了,由登基为天子的隋王亲自过目。
子午剑宗后山立着的那座坟,都是衣冠冢,因为残破尸身被朝廷收走,免得假死脱身!”
陈行垂眉,轻叹:
“至今世人也不清楚,寇道子究竟在浊潮内看到什么,堂堂神通巨擘,一念就被魔染,堕身浊潮了。
杀同门、诛师长、叛宗门、绝生路……”
陈隐大袖飘飘,心声幽幽:
“天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