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30章 又一岁秋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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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钱回到家,老农强迫自己不去想,带着妻小猫冬。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一家七口人,哪怕有五个是没长成的崽子,余下老农夫妻也不比青壮能吃,先前预留的五十石粮食,也依旧没能撑到冬去春来。

当春天来临时,老农一家,已经欠了邻居二十石粮食。

欠的粮得还,粮种也得买。

秋天卖粮所得的六千钱,只被柴米油盐耗去了几百钱,剩下的都还在。

而当老者满是忐忑的,带着这五千多钱走入城镇,来到粮铺外时,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跌坐在了地上。

——过去这个冬天,好几个粮商的粮仓都害了鼠疫,粮食全都被废了!

去年丰收,当地出产的粮食,本就有相当一部分被卖去了外地。

留在当地的部分,又有近半被废,粮食顿时紧缺起来。

所以,开春时,粮价从去年秋收后的最高四十钱一石,暴涨到了最低七十钱一石,且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老农茫然低下头,看着身上带着的钱袋。

五千多钱,只能买回不到八十石粮食,其中还有二十石,要还领居的欠粮。

过去这个冬天,一家人顿顿稀粥,尚且吃了七十石粮食。

而现在,从开春一直到秋收,家里只剩下六十石粮食了。

这还没算粮种,柴米油盐,以及粮食限量供应,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高。

以及,家里那两个小子,在短短一个冬天便长了一截,本就饭量大曾,又度过了一个食不果腹的冬天······

老农想哭,哭不出声。

想怪什么人、什么事,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回到家,与老妻相对无言,很快,夫妻二人便默然抹起了泪。

这一年,老农的三个女儿,有两个都被卖给了大户人家。

一个运气好些,得了主家怜爱,嫁给了另外一个小奴,也算是组建了家庭。

另外一个则是小小年纪,便于当年不明不白的死去。

——两个儿子,一个饿病交加而死,一个饿的太久伤了身子。

不等秋收,老妻累倒卧榻,老农也愈发感到手脚无力。

家中仅剩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女儿,在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操持家中杂物。

仅身一个骨瘦如柴,伤了身子的小儿子,强撑着下田帮助老农耕地。

直到秋天。

这一年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老农一家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结果老妇却再也支撑不住,一命呜呼。

秋收所得的粮食,都被用到了老妇的丧葬事宜。

老农茫然坐在破落农院的门槛上,看着街道上行人往来匆匆,对身后,儿子愈发剧烈的咳嗽声,以及女儿愈发消瘦的身形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就那么发着呆,就那么琢磨着:到底,是谁错了呢······

这样的噩梦,汉家的农人,几乎都做过。

甚至有许多原本还勉强可以糊口的农人,就是在真切经历这样一场噩梦后,才沦为佃农、奴隶,甚至于直接家破人亡。

后世人常说:富不过三代。

因为富贵人家娇惯子弟,最多传三代,就要被不屑子孙败光家产。

也有人戏谈:穷也不过三代。

乍一听,似乎是在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连续穷三代,就有可能出一个意志坚定、吃苦耐劳的子弟光耀门楣。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至少在封建时代,穷不过三代,只有一种标准的解释。

——连续穷三代,就没有第四代了。

这家人就要活活穷的死绝。

而今,汉家的农人,却不再担心这样的事发生了。

粮价恒定!

虽然比过去低了很多——秋收每石二十六钱,来年二十八到三十钱,偶尔上下浮动各一钱。

但正如封建时代,不求变,而更求稳一样。

封建时代的农民,相较于粮价暴涨、卖粮牟利,更希望粮价稳定一些。

至少卖出和买入价别差太多,甚至直接翻翻,搞得农民种出来三百石粮食,最终却连一百石都吃不到自己嘴里。

诚然,汉家的百姓农户,依旧贫穷。

但穷的很踏实。

不再如过去那般,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要被滚滚大势压碎。

再者——粮价变低了,收成却也变多了。

过去,农人一年种一茬粟,所得不过每石四十钱,去掉税赋,总共也就万把钱。

而今,农人春种粟而秋收,再补种宿麦,辅以大农推行的代田法,关中农人每年除了默认的一茬粟,还能另外种出一茬宿麦。

粟每石二十六钱,麦每石四十五钱,各近三百石的收成,足足能有近两万钱的收入!

收入变高了,手里的钱变多了。

最主要的是:粮食收成多了。

粮食多了,天下都不缺粮食了,农民,也就不怕吃不饱肚子了。

而这一切,并非是如白驹过隙,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梦。

——代田法,水车,以及人畜粪便做的肥料,都在让汉家的农作物产量,每年都在往上攀升一个新的高度。

去年,关中量产最高的个例,分别是粟亩产六石,宿麦亩产八石半!

虽然都是在渭北,且都是只种粟或只种麦的上田,却也依旧让关中的农人们,对未来愈发报以美好的期待。

日子足够美好,又有盼头。

这样的日子,比起文人士大夫口中的‘文景之治’,似乎也不遑多让。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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