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再说话,但陶玉书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刚才在大舅杜若林说出给林朝阳解决住房问题时,其实她是心动了的,那毕竟是可能关系到他们夫妻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生活水平的问题,陶玉书怎么会不动心呢?
可在最后关头,林朝阳还是毅然的拒绝了大舅给出的条件。
那一刻,陶玉书内心既有与住房失之交臂的失落,也有对林朝阳独断专行的些许不满。
但她心里又明白,这样的决定可能是最适合丈夫的。
同时她也为林朝阳在这种物质条件的诱惑面前表现出的定力而感到骄傲。
这就是她陶玉书选择的男人!
吃完饭,陶家人离开了杜家的二层小楼。
杜若林此时带着几分酒气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今天杜若林请了炊事员来,不需要祁红英操心,她过来给丈夫泡了杯茶。
杜峰不顾母亲的目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牛饮而尽,“可把我给渴坏了!”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了?你爸今天是请你姐夫。”祁红英没好气的说道。
“妈,你这么说的不对了。当初要不是我央求我姐夫,他也不会写出《高山下的花环》。”杜峰说着,面露自得,“要是没有我,哪有这部小说啊!哪来我姐夫的这顿饭?”
“你这脸皮也不知道随谁了,厚的像城墙!”
挨了祁红英一句骂,杜峰却嬉皮笑脸,“随我爸了呗!”
被点到名字,杜若林睁开了眼睛,杜峰顿时噤声。
他看了看父亲的神色,问道:“爸,你说我姐夫为什么不想进部队啊?”
杜若林扫了他一眼,“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这不是问你吗?我看我那些战友,为了留在部队、为了提干费尽了心思。
您想把我姐夫调部队来,保他一个尉官没问题吧?以后多出作品,说不定能成校官。
我姐夫他是不是碍于姑父的面子啊,当时他进城……”
林朝阳进城能被安排在燕大图书馆是因为陶父的原因,如今一朝得意,毫不留恋的进了部队,好像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
杜峰的话没说完,但在场的杜若林和祁红英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祁红英说道:“我看不像。你爸说调朝阳进部队的时候,他表面犹豫,可根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显然是压根就没考虑过进部队的事。”
她说着看向了杜若林,“老杜,你看呢?”
一直没说话的杜若林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猜来猜去,朝阳不都已经说很清楚了嘛!”
“您是说我姐夫真是单纯不想再写军事题材的小说和报告文学?这有什么不好的?既能拿稿费,又能提干!”杜峰很是不解。
杜若林蔑了儿子一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杜峰埋怨道:“爸,您夸我姐夫就夸我姐夫,别损我啊!”
“你从小到大听你姑父夸过几个人?”
杜峰努力回想,“嘶,好像还真没几个,要不说还得是亲女婿……”
“滚蛋!”他的话被父亲打断,杜若林皱着眉头,不怒自威,“整天就是这些小肚鸡肠!”
早在杜若林骂“滚蛋”的时候,杜峰就本能的跳了起来,见父亲没解皮带,他才放下了心。
“去去去!”祁红英撵他上楼。
转过头就见杜若林叹了口气,“还没差上一岁,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祁红英自然知道他是在拿儿子给外甥女婿比,她没好气的说道:“龙生龙,凤生凤。”
杜若林被她阴阳怪气的怼了一句,也不见怒骂儿子的气势,浑然没听着一般,俯身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感叹着说道:“朝阳表面随和,内心清高,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创作还要受人约束。”
祁红英听着点了点头。
陶家人出了军区大院,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
林朝阳和陶玉书坐在一起,他低声说道:“刚才对不起,都没有跟你商量就拒绝了大舅的邀请。”
林朝阳的主动道歉让陶玉书心里暖了一下,她说道:“拒绝那么好的条件,我还挺佩服你的。”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拒绝?”
陶玉书的笑容温婉而明媚,“我相信你!”
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夫妻俩深情凝望,手紧紧的握着。
后座一直在前倾着身子偷听二人说话的陶玉墨被塞了一嘴狗粮,默默的调整好了坐姿。
我当说什么知心话呢,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
此时坐在前排的陶母语气带着埋怨说道:“他不知道轻重,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他?还火上浇油!”
陶父脸色红润,眼神有几分醉态,呢喃道:“你这个女婿啊,主意大的很,心也大的很。”
“什么意思?”
陶母再问,陶父却不回答他了,倚在她的肩上睡了过去。
陶母皱着眉头,有些嫌弃,但还是把丈夫的头往自己这边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