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问道:“我师父有给他诊治过吗?”
金猪说道:“姚太医也给天马诊治过,但姚太医看他一眼之后,连脉象都没摸便转身走了。我问怎么回事,姚太医说天马的嘴巴没问题,不能说话是因为心病。”“心病?”
金猪自嘲:“呵,我密谍司多的是天残地缺之人,要么身体残缺,要么心里残缺。”
陈迹好奇问道:“金猪大人缺什么?”
金猪看着自己两只空空如也的手腕,悲凉叹息道:“我现在很缺钱。”
陈迹忽然问道:“大人,刘明显是否抓住了?”
“没有,刘家客卿与象甲卫玩命护着他逃走了。”
“这是个好机会。”
金猪看着牡丹桥的方向冷笑起来:“他跑不了,我密谍司这次哪怕将洛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他找出来。这些年刘家都是刘明显在主事,只要抓住他,刘家便完了。”
……
……
洛城官道上,一架马车疾驰,倒退的风卷着窗帘晃动,木轮子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噔咯噔声响。
刘明显掀开车帘,只见他面色苍白,急声催促:“快,回刘家大宅,让人去偃师大营将象甲卫全部搬来,以免解烦卫将刘家大宅给围了!”
驾车之人并不回答他,马车也并没有向南走。
刘明显厉声问道:“这不是回刘家大宅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驾车之人平静道:“二爷,老爷先前有交代过,若您事情败露,便第一时间带您去祖陵见他。这会儿,老爷应该在祖陵等您呢。”
刘明显松了口气:“原来是老爷子的安排……有老爷子在就好!”
他跌坐回车厢里,只觉得太阳穴一阵胀痛。
掌权八载,他在这豫州如皇帝一般。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请父亲出山。
马车兜兜转转上了洛城北邙山。
当刘明显来到碑石如林的祖陵时,刘衮正穿着一身白麻孝衣、头戴孝帽,安安静静跪在刘老太爷陵寝前,烧着一沓黄纸。
刘明显匆忙道:“父亲……”
刘衮轻声道:“你也来跪下,给你爷爷烧些纸钱吧。”
平静的声音里仿佛有着让人镇定的力量。
刘明显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一旁,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沓黄纸,一口气全部丢进火盆里。
刘衮慢慢说道:“你小的时候,你爷爷最疼你。便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他恐怕也得想办法给你弄下来一颗。”
刘明显神情一滞。
刘衮继续说道:“我说要你去京城做官,见见世面。可你爷爷舍不得你去京城受委屈,便非要将你留在身边,做了八年的豫州通判。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你与你姑姑都输在眼界。”
刘阁老抬头看着薄雾中的茫茫邙山,叹息道:“你姑姑眼里的世界,只有那紫禁城里芝麻大的三宫六院。你眼里的世界,只有这豫州一州之地……你们怎么可能赢呢?”
刘明显怔然。
刘阁老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来陪我手谈一局吧,你我父子二人,好像很久没有对弈过了。”
侍卫铺好草席,抬来桌案,摆上棋子。
刘阁老跪坐草席上落子,以小飞守角开局,仅三十二手便将刘明显逼入长考,不知如何落子。
他越看,越发觉得自己手里白子如刘家处境,左右夹击、四面埋伏!
这邙山之上仿佛响起战鼓声,又仿佛有人猛然拨动琵琶琴弦,杀机毕露!
“犹豫不定吗?”刘阁老叹息。
刘明显咬咬牙:“父亲,我这棋,已经没有活路了。”
刘阁老指着棋盘‘壶’位:“落子此处,舍小就大,当可再挣扎一番。”
刘明显豁然抬头:“父亲!”
下一刻,他的脖颈忽然从后面被人勒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刘明显挣扎着踹翻棋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面色青紫,眼睛如死鱼眼般直勾勾盯着刘阁老,似要问个为什么。
刘阁老一粒一粒拾起地上棋子,重新丢入棋篓之中,感慨道:“阿显,最想护着你的人,已经被你亲手杀了啊。”
说罢,他起身脱去麻衣与孝帽,龙行虎步往山下走去:“将他的尸体交给金猪,就说此逆子一心诛杀景朝贼子却险些酿成大祸,在家中畏罪自杀了。”
“老爷,密谍司不会信。”
刘阁老头也不回:“信不信,不重要。”
刘明显弥留之际看见,一个又一个偃师大营的灰衣死士从碑林里走出,沉默着追随在自己父亲身后下了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