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官难做
朝议结束。
就在众人以为张峦会留在宫里,跟皇帝私聊时,张峦却没有留下的意思,被覃吉安排宫人用轿子给抬了出去。
与散班的朝臣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出宫的方向总归是没错的。
众人赫然发现,张峦上轿子时,需要人搀扶才能入座,加上张峦朝会上与他人争论的后半段,身体已明显不支,纯粹是硬撑着在跟众人理论,其佝偻的身形和肢体不时发出的抖动,足以证明其病得有多严重。
“他是真拼啊。”
宫门口,谢迁望着远去的轿子,侧过头对徐溥评价了一句。
徐溥道:“于乔,你这话是何意?”
谢迁无奈道:“你说说,张来瞻为了李孜省,至于如此拼命吗?今日之事,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说起来,他还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把情义用错了地方。”
“唉!”
徐溥也幽幽叹了口气。
无论张峦做的事是对是错,至少张峦的品行没有让人瞧不起。
当初李孜省帮张峦的女儿选妃,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后来张峦一再为李孜省出头,甚至还特意为李孜省策划了一场西北大捷,这情义……远非一般人能比。
刘健把头凑了过来,道:“要不是张来瞻,对李孜省罪行的揭露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四平八稳,更不会明知其有罪,陛下仍旧出面包庇,甚至还恳请我等视而不见……唉,造孽啊……”
徐溥道:“事已至此,让李孜省去治河,似乎并没什么不妥。”
“万一出了偏差呢?”
刘健皱眉问道,“只惩治李孜省一人,就够了吗?”
谢迁笑了笑,道:“那可是黄河改道的大工程……想要保质保量完成,凭一人之力,真的可以吗?到时,还不得张来瞻在朝中为他运筹?这工程一旦动起来,保管让张来瞻难以支应,咱还担心他作甚……呵呵。”
半拉子的话,等于是明确无误地告诉徐溥和刘健,我认为,张峦属于跳进他自己提前挖好的坑里去了。
看起来皇帝不允许张峦和李孜省绑定,但实际上张峦已经脱不了套,在李孜省的贼船上下不来了。
李孜省办不成治河之事,张峦的名声将受极大的拖累,所以张峦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李孜省。
那么大个工程,张峦如果选择进内阁,就要放弃他目前担任的户部右侍郎的职务,等于是失去财政大权,更难对李孜省形成有效帮助。
即便张峦留任户部右侍郎,也因为突破不了调拨朝廷钱粮协助的限制,只能通过给黄河沿岸州府调拨其他名目的款项,得转上好几手才能真正用到治河上……这足以让其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一旦张峦为这么件琐事而烦忧,就再也无法干涉朝政,更不会影响弘治朝开启的文臣完全操控皇帝治理大明的进程。
这三年间张峦只能围绕着治河这一件事奔波劳碌,对东宫讲官出身的官员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徐溥道:“话虽如此,于乔你可有想过,来瞻曾提到其子在西山开石炭厂之事?此子能力颇为不凡,不得不防。”
“呵呵,不过一稚子罢了。”
谢迁笑了笑道,“难道光靠区区一介顽童,就能维持治河经费正常运转?动辄百万两银子的大事,还有怀公公前去坐镇监督,你们认为,怀公公会让李孜省草草应付了事吗?”
……
……
随着朝会结束,李孜省算是正式被免除罪责。
有关他谋逆之类的指责,朝堂根本就没形成任何舆论,或者在那些反对李孜省的人看来,说他谋逆太过牵强附会了,且很多人根本就不屑于与刘吉站到一道,拉低自己的档次不说,更显得很没水准。
于是乎,本来因为牵涉到谋逆被调查看押,遭到秘密软禁的李孜省,在没有经过任何申辩的情况下,就顺利脱离指控。
当李荣带人到看押李孜省的别院,把消息告知时,正在吃早饭的李孜省竟然怔在了那儿,因为事情顺利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荣提醒道:“李尚书,您没听清楚陛下的意思吗?您可以离开此处,回府去了。”
“不急。”
李孜省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吃完早饭再走。难得有燕窝粥吃,还有清爽的小菜佐饭。等到河南为治河之事忙碌起来,未必能吃口安乐饭……且到那时整日为筹措钱粮奔波忙碌,怕是全部身家都得掏空,吃糠咽菜都是好的。”
李荣安慰道:“李尚书言笑了,几口燕窝粥罢了,怎说到倾尽家产上了呢?”
李孜省道:“黄河改道多大的事?如今我要独自承担开销,实在是千难万难啊。”
李荣道:“要是您觉得力不能及,那就赶紧跟陛下说明。做事一定要量力而为,若黄河修不好的话,那是会带来无穷隐患的,届时功劳捞不到不说,反倒成了莫大的罪过,殊为不智!”
“那就不必了。”
李孜省摇头道,“明知不可为还要执意为之,自然是在给朝廷、给陛下添乱。但眼下,我还没尝试过呢,怎知晓做不成呢?”
李荣问道:“您真能以自己的身家,撑起这么大的工程?那可绝对不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一旦工程开动起来,钱真就如流水一般。”
“我能不知这些?”
李孜省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腌竹笋,就着燕窝粥吃了一口,这才接着道,“尽力而为吧。我想,出了问题,陛下不可能不管,朝廷难道真就一文不出?为达成这千古留名之事,我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相信,只要尽力了,他人会理解我的。”
“呵呵。”
李荣脸上带着不敢恭维的笑容,甚至隐隐有点儿嘲笑的意味在里边。
你李孜省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你居然天真地认为,出了事情会有人替你兜底?
你也不想想,朝中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呢?
只要你办不成,他们必定想尽各种办法去攻讦你,让你早死早投胎,绝对不会给你任何帮助。
李孜省问道:“李公公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不必了。”
李荣赶紧回绝。
谁要跟你一起吃牢饭?
别人听说能走,必定是麻溜地滚蛋,反观你呢?
话说,隔壁院子那位……
想走还没机会呢。
……
……
李荣没一起吃饭,但也没转身就走,只是挪步到外边的院子里,跟朱骥聊了聊。
二人对于李孜省在这里才住两晚马上就被放走,并没觉得有多惊讶,或者说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李孜省就是来渡假的,完事直接走人,在外仍旧风光无两。
等李孜省吃完出房,李荣和朱骥都迎了过去。
“对了,我刚才忘记问了,是否还要跟……那位刘阁老当面对质?”李孜省问道。
“不必了。”
李荣笑道,“陛下没说让二位对质,您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李孜省道:“这不对啊,姓刘的检举说我谋逆,我反过来告了他,这事还没个结果,怎就连当面说说都不用?那这事……要不了了之吗?”
李荣道:“您的事可以了了,但刘阁老的事却很大,暂时无法了结。”
“那就是说,我的检举有效咯?”
李孜省笑道,“这倒是让我很不好意思……话说,我不是有心害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讲出来,仅此而已。”
李荣点头:“您说得对,把知悉的内情讲出来,比什么都重要。反观刘阁老针对您时,就没有说实话,他指责您跟梁芳、韦兴等人勾连,有意推动易储,这么大的事,怎可能只有他一人知晓?但有关刘阁老跟万阁老,与朝中人密谋之事……却有确凿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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