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灵的神通与宝物半真半假,不过是真是假,道长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华公主一边剥着石榴一边对他说,“就好比寻常人家雕梁画栋,对了,道长从徽州来,听闻徽州的建筑最是讲究,屋檐下要有画,房梁上要雕诸天神佛、福禄寿三翁,屋顶也要作画,可多数人家房屋建成之后,一辈子也摸不到那屋檐下的画、房梁上的雕刻吧?不都是赏心悦目而已吗?”“有理……”
林觉思索了一下。
这位华公主说是女鬼,其实是神灵。
西岳府君是神灵,而且是地位尊崇的神灵,她是西岳府君看重的义女,据说西岳山下,府君庙中还有她的一尊神像,自然便是神灵。
只是西岳府君以她做筹码,她不愿意,离开了西岳,不再听府君号令,自然便是“鬼”了。
不过称她为鬼也不好。
林觉之所以称她为鬼全是因为此前青玄道长口中、三师兄写给大师兄的信中,三师兄都称她为女鬼,说自己被女鬼所追,被女鬼纠缠。开始林觉还以为是三师兄被她追掺了,生气之言,现在想来,怕是有些独属于二人间的趣味在内。
而她此时所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有理。”
林觉又补了一句。
于是不再纠结它的真假,不再探寻此地真假各有几分,只四下观看。
原以为三师兄被华公主所追,是有些凄惨的,此后浪迹天下,漂泊江湖,过的应是风餐露宿的苦日子,现在看来,过的竟是皇帝生活啊。
“可要尝一颗石榴?”
“多谢公主。”
“道长客气。”
“公主可称我师弟,若是不愿,也可叫道友。”
“呵,道友有趣。”
华公主微微一笑,有几分含蓄的开心。
林觉自觉在下方落座,立马便有小厮端上了一盘石榴。
剥了一颗,十分清甜。
于是二人随口闲聊。
林觉心知肚明,这位华公主很不简单,当初荒原夜遇是缘分,不过后来的事,只是她想要利用自己,耍的心机手段而已,利用不成,她转去找了三师兄,也是想利用三师兄,二者都是假的。
唯一真的,是被三师兄激怒后,追他许久,不知多少纠缠来往,斗智斗勇,见招拆招,生出的情愫。
因此林觉再面对她,既不觉得窘迫,也不感到生气,只当做老友,从容而谈。
没有多久,三师兄下楼而来。
对于下方官驿的变化,他好似早已经习惯,一点不觉意外,只对师弟说:
“信寄出去了?”
“寄出去了。”
“怎么寄的?”
“让扶摇送去的。”
这时的三师兄已换回了道袍,虽因发旧而发白,却洗得干净,头发也洗过了,胡须被剃得清爽,腰间悬着一把小剑与酒葫芦,又恢复了原先那个潇洒不羁的道人形象。
林觉认得出来,这是浮丘观的道袍,布料、染色和做工,离了黟县,离了黟县城中那位裁缝,哪怕照着做,也不一样。
这把小剑则是当初在翠微县,证明疫鬼不是从北方来的后,浮池神君随手赠给他们的。
三师兄将它变小了。
可能是参照了刻豆成兵之法。
这般法器本有灵韵,也有自己的玄妙,祭炼变小很不容易,至少照搬豆兵的祭炼之法是不行的,反倒容易破坏法器原本的灵韵玄妙,须得做出改变甚至针对法器随机应变,便要求于此一道有极高的造诣。
林觉便做不到。
所以他哪怕学了“小如意”,自己可以变小,身上衣服可以变小,但布袋和豆子、纸驴、守夜灯,都不能变小。
倒是可向师兄请教。
既然二位真君除妖并非一朝一夕的事,那么林觉来此镇守便也不必心急,只消守好心境,便既是守城护民,也是一场修行。
正想着时,小师妹进来了。
师妹手中提着长剑,衣摆沾血。
“有几只妖怪,躲在城里,还好我带了小,小发现了,被我给……”
话没说完,忽然愣住。
小师妹扭头四下打量,又看向坐在下方的小师兄与三师兄、坐在上方的华公主,显然也被官驿中的变化给惊住了。
彩狸同样睁圆了眼睛。
没有多久,便有歌姬舞女莲步而来,官驿中奏响音乐,有人翩翩起舞,那舞姿不属于人间。
又有侍女过来,跪坐旁边,为他们倒酒剥石榴,小厮鱼贯而入,端着各种各样精美的菜肴,恭敬摆在他们面前。
“这……”
小师妹拘束的坐着,有些不适应。
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数年前。
她和小师兄对视一眼,又看向三师兄和华公主,看向这宫殿楼阁,歌姬舞女。
细细一想,这般本领,虽然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神通,又哪里比不上那些神通呢?三师兄行走江湖,浪迹天下,有这位华公主相伴,便等于随身带了这片宫殿楼阁,带了这么多侍女仆从,又怎么不可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