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华微微欠身,回道:“臣一大清早就去了,只不过没能进门。”
朱载坖惊讶哦了一声,“怎么会呢?难道严阁老有了其他想法不成?”赵文华道:“不关严阁老的事,是严世蕃让人拦住臣不让进。”
朱载坖叹息了一声,“严世蕃怎么能这样呢?你再怎么说也是严阁老的义子,这大过年的,他居然拦住你不让进府拜年,实属不该呀!”
赵文华解释道:“是这样的王爷,严世蕃是生气臣抢了鄢懋卿的位置,他本来是要推鄢懋卿转正为刑部尚书的,只是没想到是臣从工部平调了过来,坏了他的安排。”
朱载坖呵呵道:“什么叫他的安排?朝廷的官职自有朝廷的法度,他想安排谁就安排谁,他当他是谁呀?既然严世蕃这么不念旧情,赵尚书也就不用纠结于此事了,待年后找个时间和机会再给严阁老拜个晚年,解释一下就行了。”
听到朱载坖的话之后,赵文华也对着朱载坖起身微微一拜,“谢王爷开导。”
朱载坖看着起身的赵文华,又热情的说道:“坐坐坐,今个过年呢,不要这么多礼数。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就行了,下午的时候,本王还在府中安排一些百戏演出,也很是不错。到时候,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嗑着瓜子,吃个蜜桔,看着百戏,打发一下过年的快乐时光。”
众人听到朱载坖的安排,也回了声是,然后就继续开始像一开始那样开始了以闲聊为主的茶话会。
朱载坖为了不让赵文华在这帮人显得孤立,他也特地的多跟赵文华找了几个话头。
朱载坖道:“现在的鄢懋卿在刑部里忙什么呢?”
赵文华回道:“鄢懋卿是严世蕃的门下走狗,他忙的那些事,自然也都是严世蕃的吩咐,这两天他也一直在催促臣跟东厂要人,但臣没有应允。”
朱载坖明知故问的又问了一句,“你为何没有应允他呢?是不是鄢懋卿要的人比较棘手呢?”
赵文华道:“其实也不算棘手,只是臣不明白鄢懋卿为何会一直盯着东厂诏狱里的钦犯,要知道像这样的钦犯,在没有陛下的旨意之前,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是无权过问的,只能等到东厂调查完毕,陛下觉得可以交给三法司定罪的时候,才会由我们刑部出面。”
“但是现在这个钦犯的罪过还没有被陛下定下,而且在此之前,这位钦犯所涉及的人和问题,也都比较复杂,所以臣作为新任的刑部尚书,自然不能在没有搞清楚前后关系的时候,就贸然行文到东厂提押钦犯到刑部大堂的。”
“万一,这其中牵扯的问题是臣没有察觉到的,到时候误判误审了钦犯,岂不是要给朝廷的法度抹黑?因此臣的想法就是先等等看,不着急去提押这个钦犯。”
朱载坖恍然的哦了一声,“你说的那个钦犯应该就是胡宗宪押送回京的大海盗汪直吧?”
赵文华回道:“正是此人!”
朱载坖嗯了一声,“此人所涉之案确实扑朔迷离。按照胡宗宪的说法是,汪直是受了降,诏安上岸的。按道理讲朝廷对这样的诏安之人,是要加以安抚,以怀柔之策将其当做一个榜样,诏安更多的海寇,以达到东南安宁的效果。”
“可按照王本固的说法,汪直就是十恶不赦之徒,要执意追查其罪,以儆效尤,以震慑宵小之辈。所以他才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冒着名声受损的代价,以欺诈诱捕之法将前来拜谒他的汪直给拿了。”
“所以,本王想想问问,关于抓汪直这事,王本固在士林里可否因为行了欺诈诱捕之事,而被人耻笑呢?”
这个时候不管是赵文华,还是厅内其他人,也都不由支棱起耳朵和心神,开始静听了。
显然裕王爷能这么说,肯定是话里有话的。
赵文华斟词酌句道:“据臣了解,士林之中好像并无有人耻笑王本固此事行了欺诈诱捕,反而有一部分说他是为了抢功胡汝贞,特意才诱捕的汪直。”
朱载坖又恍然的哦了一声,这事他能不知道吗?
这事就是发生在他被“禁足”期间,张居正联合他老师徐阶,以及高拱等人搞出来的动作。其目的就是为转移视线,将朱载坖从禁足的状态之中救出来。
此刻,朱载坖也看向了张居正,他问道:“张先生,是不是真有此事?”
张居正被朱载坖这么一问,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也都一脸正义的说道:“是有此事,王本固明知道汪直已经接受了胡汝贞的诏安,他还趁着汪直去杭州拜见他的机会,把人诱捕了,这摆明就是想要抢夺胡汝贞在东南抗倭的功劳。”
“所以,臣等就仗义执言,参奏了王本固的贪功之心。而臣等之所以会如此参奏他,也是担心以后的御史巡按有样学样,拿着朝廷封赐给他们的代天巡狩,肆意干涉地方,如此一来以后的封疆大吏还有何人敢有作为?”
朱载坖听完了张居正的话,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张先生顾虑的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王本固诱捕汪直,确有贪功抢功之心。而且在前段时刻,胡宗宪也以奏疏汇报朝廷,说东南沿海的倭寇海寇因为失去了汪直的压制,渐渐也有四乱之意。”
“一旦这些倭寇海盗们真的以为汪直死了,朝廷对他们的招抚都是为了诱捕他们上岸而借机杀了他们,这样一来本来可以安定解决的东南战事,恐怕又要持续几年了。”
“这几年一旦持续下去,先不说朝廷的剿匪抗倭还要再多少银子,就那些世代居于东南沿海的百姓们就得凭空再遭几年的兵灾。而这也与朝廷安民护民的基本大政相抵触。”
“所以,本王以为此案必须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杀人容易,解决问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汪直也确实罪该万死,可是为了千千万万的东南百姓们的太平,留他一命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仁慈之举。”
“否则的话,东南战事一直持续,东南就要一直死人,这死去的人,就算是将来平定了所有的倭患和海寇,他们也不能再复生了。因此为了东南百姓的生命,为了东南可以及早的恢复太平,汪直这颗人头暂时继续待着他的肩膀上,也是未尝不可的。”
厅内的众人听完了朱载坖的这番话后,也不由起身一拜道:“王爷仁德,此乃东南百姓之福!”
朱载坖呵呵一笑:“本王算哪里的仁德,本王只不过就是想让东南百姓少一些兵灾,能够尽快过上安稳的日子。要不然,本王怎么会对一个如此巨恶的海寇头子心怀仁慈呢?所以如果按照本王内心的是非,本王也是恨不得将汪直处置而后快的。”
“但可惜本王不能这么冲动,也不能凭着一时的意气而行事,本王作为监国王爷,只能将个人的情感和好恶放在朝廷和天下利益的后面,这样一来本王才不算辜负陛下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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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