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对每个人都发出了诘问，严肃和紧张弥漫在音乐会大厅里，但这种紧张底下没有持续太久。

明朗抒情的音乐跟了上来，这是什么呢？是命运当中的幸福，是快乐，是美好的回忆。

只是这种明朗的曲调下方，严酷的命运，时不时出现在音乐低音部分。

爱与恨，黑暗和光明，相互交织在一起。

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就是命运。

今日的美好，也许在一觉醒来，就换了颜色。

昨日的痛苦，一夜之间，变成了……更深的痛苦。

命运不可捉摸，命运无常。

躺平任嘲还是奋起一击？

音乐给出了答案，曹休的指挥棒也给出了答案。

战斗，永无止境的战斗。

仿佛有个人在用他无穷的力量，向着命运发起挑战，这一段充满了乐观和英雄主义精神。

曹休眼神热烈，像是要发出光一样，他的指挥棒就是军旗，指挥着乐团进行战斗。

命运的动机又一次闯进来，冷酷无情，他要彻底镇压敢挑战的人。

命运和人类开始相互纠缠，两种主题交替变换。

谁也不服谁，又一轮战斗开始打响。

命运地试图镇压人类，人类则拼尽全力与命运抗争。

一段突如其来的双簧管，打断了战斗，命运的意志开始增强，它躁动不安，它要主宰一切，它势不可挡。

命运和人类抗争还没有结束，命运气势越来越足，仿佛镇压了人类，它占据了上风。

人类似乎只剩下挣扎的余地。

曹休指挥棒下压。

第一乐章结束。

他闭上了眼睛，体会到向命运挑战的艰难，但一切都还要继续。

现场观众们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尽量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大厅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因为有人调整坐姿导致椅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但这声音很快就停止了。

就连咳嗽声都是压抑着的，小心翼翼的。

任何杂音都是对《命运交响曲》的亵渎。

如果有声音破坏这场演出，他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寂静，仿佛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斯坦因呼吸沉重，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作为公认的音乐界天才，斯坦因让全部精神都沉浸到了音乐里，他跟随着音符的变化，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被命运掐住脖子的人类。

他看到了无数屈服于命运的人们。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假如生活欺骗了我，那就让他一直骗下去。

浑浑噩噩，就像一滩烂泥，被命运踩碎的烂泥。

他还看到了反抗命运的人，哪怕是被命运踩在脚下，也要拼尽全力捡起地上的树枝狠狠地给命运一下。

即使是螳臂当车，也要表达自己的斗志。

一次次被命运打倒，又一次次重新站起来。

斯坦因漫长的人生里，见过太多太多的天才，但大多数人，只是顺风时候的神，逆风时候的鬼。

任何一点挫折，都可能让他们坠入深渊。

天才只是见他的门槛，作为音乐界的王，斯坦因是他们的偶像。

但斯坦因不喜欢这些人，所以他给这些人设置了一点小小的考验。

这个考验叫做无视。

无视他们的尊重，无视他们虔诚卑微的打招呼，无视他们的赞扬的吹捧。

他想看一看，这些狂热的粉丝，到底能够经受住怎样的打击。

很遗憾，一开始每个人对他都很热情，老远就打招呼。

但是在被他无视之后，90%的人选择了马上调转态度，以“我也无视你”来表明自己是高傲的。

剩下的也，最多的也不过坚持了三次这样的羞辱。

斯坦因的计划落空了，他的一腔热血，想要同他们一起改变世界的愿望碎的稀烂。

斯坦因遗憾得发现，这种小小的羞辱，他们都无法坚持住，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直面命运的挑战呢？

他很清楚，如果告速他们，只要再坚持坚持，就会被斯坦因所接纳，99%的人都能够做到。

但那已经没有了意义。

因为命运从来不会告诉你坚持多久才能成功你只有坚定不移地永远坚持下去，才能够得到命运的回馈。

斯坦因恨不得站起来鼓掌。

他看到了在雷雨中顽强生长的小草，在一次又一次跌倒中站起来的人类，他们都在抗争命运。

他想为这种对命运的抗争而鼓掌，但他不能鼓掌。

乐章之间，不可以鼓掌。

斯坦因眼神炽热，他呼吸很重。

舞台上曹休闭着眼睛，深呼吸一次，重新抬起了指挥棒，第二乐章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