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鸾玉认真的点评着，要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了1.5升的空矿泉水瓶，又到泉水口接了起来。

“你这么喜欢喝这里的水呀？”李庄生有些惊讶，同时心里也有一丝丝惭愧呵感动。

他原本只是想跟秦鸾玉开个玩笑，没想到会得到对方如此真诚的回应，而且杯子是他用过的，她也一点都不嫌弃。要是换做胡梦蝶，说不定直接就不要了。

《玻璃泉浸月》这首诗其实也并不出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超级冷门。秦鸾玉之所以会背诵，应该是做足了解才来。

其实第一山确实没什么好玩的，一百多米的小山丘，出了县城根本没名气，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南第一山啊？

对方之所以看重，无非是因为自己，这里是自己的家乡，自己跟她提过第一山和玻璃泉。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每一句话都被认真对待。好像自己多么特殊一样。

“啧啧啧，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秦鸾玉啧啧，“我们文化人的事情，跟你说了也不懂。”

“嗯？”

“清如淮水未为佳，泉迸淮山好煮茶。镕出玻璃开海眼，更和月露瀹春芽。”秦鸾玉微微摇晃着脑袋，稍稍鄙夷道，“亏你还是本地人，居然不知道杨万里写的玻璃泉诗！”

“啊这……我确实还没听说过，他这是啥意思？是说淮水不好，出自第一山的玻璃泉水煮茶更好？”

秦鸾玉露出些许得意：“对喽，算你聪明，既然杨万里都说了这个玻璃泉的泉水煮茶不错，我就装一瓶带回去吧，正好我来你们这儿是带了茶叶的！”

“是嘛……其实，我跟你说。我一直怀疑，这后面其实接了自来水管。”李庄生微微一怔，又忍不住说。

“什么？”秦鸾玉呆了呆，露出惊讶之色。

李庄生神秘兮兮，一脸严肃：“你看啊，宋代玻璃泉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一千年了吧，流到现在都没有流光，我感觉有点不太靠谱……所以我从小就怀疑，这后面没准接了个自来水管！”

秦鸾玉嘴角微微抽搐：“这里面是山泉水啊！”

“对呀，山泉水流了一千多年，还没有流光，这正常吗？”李庄生好奇地问。

“这我也……不知道。”

秦鸾玉对于这个大逆不道，污蔑自己家乡名胜古迹的家伙感到十分无语。

并且李庄生的这个提问，也不幸地戳中了她知识的盲区。

“算了，随便什么水，来都来了，装一点吧。反正都是煮茶喝的，自来水煮开了一样喝。”

“当然啦，我说的也只是一种个人猜测……毕竟我也没有证据。”

李庄生或许感到了这是对家乡的冒犯，轻咳两声，又往回找补道。

秦鸾玉摇头失笑：“如果这话让你们文旅局的人听见了，应该会起诉你的吧？”

“咳咳咳，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刚才说的是我们这个玻璃泉可是天下第一泉！第一山上第一泉嘛！”

李庄生闻言立马变得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地指着石壁上的“第一泉”三个字。

秦鸾玉灌满了泉水，拧上瓶盖，戳了戳他：“明明济南的趵突泉才是天下第一泉。”

“济南那个是喷泉，我们这个是山泉！唉，就勉强和它并列一下吧！”

“好大的脸，刚才还说是自来水！”

秦鸾玉笑着轻轻踢了他一脚，李庄生侧身闪过，也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么欢快的和人聊天了，好像自从突然来到这陌生的十年后，李庄生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和快乐。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令人怀念的高中校园，在跟班上的同学嬉笑打闹。

不过他们班上没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哦，其实是有一个的，只不过腿没有这么长，想来也没有这么好看，但是她在其他方面也有绝不输给秦鸾玉的过人之处。

唉，回不去的高中，烂尾的青春。

两人坐在玻璃泉旁嬉闹，李庄生也短暂的重回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和秦鸾玉谈笑总是这样轻松惬意，好像没有什么忧愁。

哦，对了。是秦鸾玉本身就没有什么忧愁，她是这么的明媚，明媚的就像是这春日里的阳光。

所以跟她在一起，才能让人短暂的忘却忧愁。

两人在玻璃泉旁休息了好一阵子，又继续向山上爬去。秦鸾玉后半程没有再捉弄李庄生，而是放慢了脚步，适应李庄生的爬山速度。

山间有孙悟空来借救兵时的雕塑，还有全新的栈道。据说栈道最初是岳飞在此练兵时建的。

“这山上风景真不错呀。莫论衡霍冲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别的不说，就光这风景也值了。”

秦鸾玉登上了山顶的龙山寺，在钟声里眺望着远处的淮河，就如神灵落在人间的一截丝带，浩浩汤汤，笑眯眯的有感而发。

“其实……”

李庄生心里愈发不好意思，有一种不配得羞耻感，当然这种羞耻感并非来源于第一山，而是来源于自己。但是他张嘴却也只能说第一山。

“其实，第一山也就这样……你看，都没什么人的，当然也是因为今天要上课上班……但平时人也不多……也没那么好啦！哪个地方没有几个名胜古迹？”

李庄生轻声说着。

“嗯，怎么说呢……光从风景来说，比第一山漂亮的肯定有很多！”秦鸾玉沉吟片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严肃而认真，“但是，我今天还是很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想，以后我即便走遍了天涯海角，也很难有今天这般开心了！”

“为什么……哈哈，你这也太夸张了……”

“其实，人生的很多时候，结果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过程。我明明戴上vr就可以看到全世界所有的美景，那我为什么要跑到线下去看呢？”秦鸾玉反问道。

“这，不一样吧……”

“好吧，我换句话说。你觉得西湖应该很美对吧？毕竟连苏东坡都有诗云欲把西湖比西子，白素贞和许仙也情定西湖嘛……湖边不仅埋着岳飞和于谦两位少保，还有像苏小小这样的美人。”

“对呀，第一山和你们西湖比，差远了！”

“但是西湖无非就是山山水水，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奇特的，如果我把西湖的照片拿给你看，不告诉你那是西湖，你绝对也认不出来。其实世界上的景观大多都是这样，我也不觉得杭州的西湖和南京的玄武湖比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石头和水，石头的形状可能不同，但湖面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李庄生怔怔地听着，半晌才缓缓点头，干笑：“你说的有道理……像我们这个地方，尤其是江浙，地质地貌都差不多。”

“所以我说我开心是真的！”秦鸾玉又重新露出笑容，“而且你明明也很开心，对不对？”

“对，对吧……”

李庄生在秦鸾玉笑盈盈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脸，这让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似有羞意。

“对吧，尽管你觉得第一山不好看，但咱们都很开心。”秦鸾玉笑容愈发明媚动人，皎若日月，“路上的风景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一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