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远方的炮声不减反增，地平线上时不时炸开沉闷的火光。

隆隆炮声被风声与距离拉扯成断断续续的敲击，虽然不再震耳欲聋，但也足以打破夜晚的死寂，掩盖了龙骑兵们快速行动的脚步声和修理车辆的杂音。

两名龙骑兵被分到车站外围，靠近镇子的地方站警戒。

他们呼出的水汽在眼前瞬间凝结成霜。

西边的寒潮如同一把无形的刀子，割在他们暴露在外的小片皮肤上一海军武装部队那身具备適应虚空环境的厚实装备，在温带冬季的地面上还是比一般星界军装备更保暖防寒的，就是遇到沙漠星球或赤道作战恐怕就不太好受了。

他们走进了空荡荡、黑漆漆的门卫亭，亭子根本无法阻挡呼啸的寒风，但聊胜於无。

他们瞥了一眼缩在门卫亭角落里、已经冻僵的拾荒者。

他死前的姿態极其绝望—一上衣被自己撕得稀烂，赤裸的胸膛上满是抓痕，仿佛想把皮肤也一同扯下。

“终末期反常高热，可怜的傢伙。”那个辛提拉龙骑兵说道。

辛提拉的中巢平民相比母星沦陷后的波拉贝瑞亚人，普遍受过中学级別的教育：“人在极度寒冷、濒死时，大脑会发出错误的信號，让人感觉燥热难当，从而在疯狂中撕开衣物。”

“该死，这里晚上真他妈冷。”那个辛提拉士兵一边跺脚一边哆嗦，他紧了紧白色的水兵大衣，然后从战术弹掛中掏出一个银白色水壶，拧开盖子小抿一口。

一股浓烈的、近乎刺鼻的烈酒味瀰漫在狭小的岗亭之中。

在咽下去发出意犹未尽的嘶”一声后，他对一起来站岗的、有著一双修长马耳的波拉贝瑞亚人问道：“嘿，长耳朵，要尝一口吗？你们当地的酒真不错！”

这样的组合，是霍雷肖给雅德维加提的建议一为了避免衝突，目前波拉贝瑞亚人和辛提拉都按照人种分为独立的连队，但他想试试让两个人种的士兵先进行协作，再考虑是否融合补员一一否则高烈度下的作战，还要按照人种进行补员，太不合实际，且效率低下—难道前线的连队，还要因为后备兵员不是波拉贝瑞亚人或辛提拉人，就不进行补员，非要凑一群相同人种的新兵才能再补员吗？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士兵之间的配合是前提。

波拉贝瑞亚人的眼睛转向了他和他的酒一秒，接著又转了回去，继续一言不发地监视著街道。

他的呼吸比辛提拉人更平稳，仿佛波拉贝瑞亚的寒冷对他毫无影响。

“不愧是原住民，一点都不带嘘的。行吧，那我留著自己喝。也不知道马上离开这里还能不能再喝到这种好酒了。

听著，我知道你们波拉贝瑞亚人很討厌我们辛提拉人，但我想说，哪怕是辛提拉人，贵族和平民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他们看不起你们，同样也看不起我们，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会发生大革命。

异形都快打过来了，贵族都没能履行好自己的唯一的职责。既然他们做不好，我们就自己拿枪，我们都能把他们的活几做了，还供养这些吸食我们血肉的蛀虫干什么？”

波拉贝瑞亚人瞥了辛提拉人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说实话，在参军之前我和大部分辛提拉平民都不知道你们这个地方。贵族占领你们这里没有给辛提拉的平民阶层带来任何好处————”

“嘘！”波拉贝瑞亚人突然抬手打断了他。

他的长耳不自然地抽动著，转向小镇的黑暗深处。

“怎么了？”辛提拉人立刻闭嘴，压低声音，眼睛紧张地东瞥西瞟。

波拉贝瑞亚人没有回答，反而立即下蹲寻找掩体，辛提拉人见状意识到不妙，也跟著他同时蹲在门卫亭的栏板后方。

两人蹲下不久，只见一群身穿黑袍的人从前方一栋房屋里衝出，他们的肩膀上架著几个平民著装的人。

哪怕是在黑夜，那个辛提拉人也能看见有什么东西顺著被扛著的人手上流下，粘稠、温热，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跡。

“是血————？”辛提拉人捂住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