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立即抬头望天，头顶乌云四分五裂，竟有破碎的阳光洒落在江畔。

原来在她沉思的时候，持续了两个时辰的“雷阵雨”终于结束。

“老道无崖子，给道兄稽首了。”

她伸手在脸上一抹，须发再次干净整洁，婴儿般红润的古拙脸庞无一丝污垢，身上破烂焦黑的百衲衣，也换成崭新的青布道袍。

身形快速坠落两百丈，她来到悬停在漳水河面附近、一个面容比“无崖子老道”还要奇古的中年道人身边。

这道人紫色眼珠，眼窝深陷，眉骨嶙峋，面皮古铜色，有如龟背的纹路，头发末梢为暗金色，长得很“原始”。

无崖子相貌“奇古”，这道人却是“原始古”，比奇古还要奇古。

看着像个活了百万年的原始人神仙。

小羽如今总算“野鸡大学毕业”，只上下端详对方片刻，对他的出身来历，便有了一些猜测——来自某个古老的家族或部落。

对方给她的感觉，有点像防风祭和丹华夫人。

不一定真的活了百万年，但传承一定很久远。

“无崖子道长，某师门秦，有礼了！”中年人捏着手里的绳子，朝小羽拱手行礼。

“师门道友，你——”

小羽顺着他手中绳子往下看，看到了绳子末端拴着的一条肥硕的皮狗。

她顿时瞳孔收缩，脸上有惊疑一闪即逝，“道友从哪里来？这是要去哪？”

师门秦注意到她的眼神与表情，惊讶道：“道长莫非认了出来？”

小羽问道：“这是一条白龙吧？”

“道长好眼力！她这会儿可没露出一点龙力和龙性，完完全全就是条土狗。

道长随意一瞥，便看了出来，厉害，佩服！”师门秦连连称赞。

——别的神兽就算了，龙都是我孙子！

小羽心中得意，嘴上恭维道：“道友竟然能将真龙驯化得如此老实，贫道——咦，道友姓‘师门’，莫非是传说中的‘御龙一族’？”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一则传说：上古的人王与大帝，都喜欢养龙，他们甚至修建了“豢龙宫”，请人专门帮自己养龙。

最强的养龙家族叫“豢龙氏”，还有一个“御龙氏”。

御龙氏水平比较差。

御龙氏的先祖刘累，从豢龙氏那学了几招养龙之术，便跑去给大夏王朝的人王孔甲养龙，却把活生生的真龙养死了。

不过刘累那厮很精明，在事发前，带着全家老小跑路了。

故而御龙氏的血统能一直延续到今天。

在神州中华的历史中，时不时都能听到御龙氏的故事。

“师门氏”则是排名第三的养龙家族（名气并非技术）。

师门氏有真本事，却行事低调，名气不如御龙氏。

人皇嬴政特意请他们出山，帮自己养龙。

小羽之前都不晓得人皇政养龙。

在流沙域听青鸾使者说了龙窟之事，后来进入神州，才打听到御龙一族为人王养龙的故事。

师门秦面有傲然之色，微微颔首道：“御龙氏欺世盗名，我师门一族是御龙家族，却和‘御龙氏’没任何关系。

今日来此，是奉大秦赵太后之命，来漳水放龙。

不想遇到道长沐浴雷霆，直接肉身迎击天雷，宛若雷神降世，当真骇人听闻。”

介绍自己出身时，他还有傲色，说到刚才所见之场景，他脸上的傲色又替换成敬佩和惊疑，“不知道长能否相告，你修炼的是什么道法？竟如此厉害。”

这才是真正的识货之人，深深明白肉身硬接天雷是多么恐怖。

无崖子拈须微笑，道：“贫道修炼的是五雷法。方才见雷霆阵阵，偶有所感，凝聚了夏雷之符，才能引雷霆洗练肉身。”

“老师~~~”岸边传来奚涓的呼喊。

小羽朝那边瞥了一眼，邀请道：“师门道友，贫道的弟子在河中捞了几条鱼，在岸边支起‘烤鱼宴’，过去喝两杯如何？”

“正想向道长请教道法。”师门秦微笑点头，拉动手中“牵龙锁”，道：“但请稍等片刻，容我先将此龙放入漳水。”

他将胖得像猪一样的皮狗提溜到身前，低下头认真叮嘱道：“赵菊，你向来乖巧聪明，为太后拉车两百载，才有今日之福报。

离开了龙窟，一朝成为掌管千里大河之龙君。

你要懂得感恩，更要懂得惜福。

今后一定要牢守天律，维护一方水利，管理河中水族，造福两岸万千黎庶，千万别辜负太后与朝廷对你的期望。”

皮狗乖巧地作揖，嘴里吐出清脆悦耳如十八岁少女的声音，“御龙使大人，菊明白了，菊在朝中学习数百年，掌握了全套行云布雨、疏浚河道、降妖伏魔之仙法，一定当个好龙君。”

师门秦掐诀念咒，锁住皮狗脖子的褐色“麻绳”自动松开。

“去吧！今天起，你为天龙，是天庭正神，你姓敖，为敖氏赵菊！”

他从袖子中抽出两卷圣旨，一卷递给赵菊，另一卷随手一抛，化为流光飞上天空。

赵菊手捧圣旨，再次朝他拜了三下，语声中有哽咽也有压抑不住的欢快，“师门大人，多谢您这么多年的教导与照顾，菊去了。”

说完它纵身一跃，狗躯还在半空坠落，忽然光华璀璨，肥硕的皮狗化为十五丈长的如玉白龙。

她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灿烂漂亮。

“昂~~~”赵菊发出嘹亮的龙吟，欢快的声音传遍大河两岸，让河面簌簌震动。

已经四分五裂、露出残破阳光的乌云，再次聚拢在一起，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轰！”赵菊一头扎进漳水，在河中肆意遨游。

半空中的小羽和师门秦，低头便能看到水面之下，有一条散发玉色光华的真龙，几乎与水脉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好，好，好！”师门秦轻捋短须，仿佛高三班主任，看到自己班里的学生收到清华录取通知书，脸上满是欣慰与欢喜。

小羽也微微颔首，像个在清华当教授的长辈，见到邻居为自家孩子拿到二本院校的offer而欢呼，很是慈祥地赞赏道：“此白龙虽年幼，却极为擅长控水神通，难怪能成为漳水龙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