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原主的身体,她就肩负起照顾凌爷爷和锦安,还有为凌父昭雪的担子。
顾长萧从山匪手中救下祖孙三人,还替锦安挡了刀,她假扮戾王还他一个更好的边城,即便被赶走,她虽伤心,却不想报复,全当还人情债了。
此生与顾长萧做陌路人就行了。车夫少年代她而死,她即是替那少年,也是替自己报仇,一定要将黑衣人全部揪出来杀掉!
当然,罪魁祸首誉王,她现在没能力报复,可誉王也上了她的黑名单,我即便杀不了你,我也要暗中给你使绊子!
然后就是她此时欠债最多的人——燕九。
诚然活还没干完,但得先想好怎么还债。
锦岁让婢女取纸笔来,燕管家听说季姑娘在做画,他又是一惊,原来季姑娘恢复女儿身,还是会一些姑娘该做的事的。
还以为她只会打打杀杀砍人呢!
画一半眼睛累,她便到院中散步,穿的暖和,婢女已经送来几双新鞋。
有居家的鞋,还有出门的鹿靴,她穿上靴子,去院中踩雪。
问婢女们:“以往燕地初雪,会下多大?”
婢女笑道:“最少也要下三天,今年雪还算来得晚的,去年九月中就下了。”
锦岁一再对自己说,边城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可还是忍不住想,那些才出山的流民,千里奔赴边流的百姓,有暖和的房子住吗?
希望程榆能安排妥当,别让那些千辛万苦走到边城的百姓,又一次面临冻死饿死的情况。
如婢女所说,这场雪真的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才放晴,屋沿结了长长的冰棱,树上的冰棱和雪交织,景致比盛春还有要美。
能欣赏雪景之美的人,必然是不缺衣少吃的,底层百姓最惧的就是严寒。
这三天里,锦岁一直在画图,手冻僵了就烤火喝奶茶,再去院中看雪。
她没有催问婢女燕九什么时候来?借住别人家,不给别人添麻烦是基础礼貌。
她不知道的是,诚然燕地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可假戾王死于贼手的消息传来,震惊程度,不亚于往冰雪中投了一枚鱼油火器。
燕九有意为之,第一时间让消息在边城传开,程榆不顾风雪,带着边卒将士连夜赶到坟前。
不顾燕家人阻挡,冒着和燕九交恶的风险,硬是挖坟开棺验尸。
可惜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据说杀假戾王的马贼是郑芸旧部,在郑芸案中逃脱的那些人。
为了泄愤,才将假戾王的尸体毁成这样。
程榆验尸之后,什么也没说,恭敬地在坟前上香,又向燕家道歉,带着边卒回到边城。
陈芸娘和一众女子,皆哭红了眼,哽咽问道:“真是小季道长?”
程榆当众点头:“天妒英才。”
边卒们皆低声哭了起来,那个戾王是假,可他在边城时与边卒的感情却是真。
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再见却是天人永隔。
直到众人离开,程榆才悄悄跟陈芸娘道:“不是小季道长!我就知道,凭他的聪慧,怎么可能轻易死于贼手。”
陈芸娘由悲转喜:“真的!”
“真的!那具尸身虽然毁容,可身材比小季道长壮实,脚很大,相熟之人一看便知是替身。”
陈芸娘疑惑:“那燕家主为何要为小季道长的替身,办如此隆重的葬礼?还传的天下皆知?”
“自然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小季道长!燕地还有不少人想要小季道长的命呢!”
“王爷知道吗?”
程榆一怔:“是了,我这就传信告诉王爷,希望王爷不被假消息所惑。”
陈芸娘轻叹一声,聪慧如你,得知小季道长死亡的消息,都乱了阵脚,不管不顾地带人闯到燕家验尸。
更何况是王爷!
这种事情,只有旁观者清,越是心系之人,越容易轻信谎言。
陈芸娘猜的没错,当顾长萧收到秘信,看着那短短一句话‘季岁被刺客夜杀于土地庙’。
那一瞬间,顾长萧只觉耳朵嗡的一声响,天地间皆化为虚无。
他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心口被重重一击,眼前阵阵发黑,手竟然连握一张纸的力气都没了。
直听到寒星惊慌地喊道:“王爷!”
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同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寒星等人大惊,忙上前将他扶下马:“王爷发生何事?快,拿良药来。”
顾长萧回过神来,擦去嘴角的鲜血道:“本王没事。”
推开寒星等人,从雪里扒出那张纸条。手抖个不停,心好像被狠狠揪住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心口骤痛。
这时寒星也看清了纸条上的字,他同样大惊失色,只觉天旋地转一般,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王爷,这消息必定有假!”
“小季道长那般聪慧,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杀!再说,您还派了流云暗中护送,小季道长带有鱼油火器,几个贼人不可能伤到她的!”
顾长萧心如死灰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对,他的性子不可能不用鱼油火器,任人宰割。”
“本王要亲自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爬上马,想勒转马头,却被寒星拉住:“王爷再等等,程大人肯定会亲自去看的。您现在回去,正中那人奸计啊!”
顾长萧一声怒吼,不是对寒星,也不是对黑羽营将士,而是对自己,对命运,对那一双操纵命运的无形大手。
他犹如困兽一般,心身皆被逼入死角。
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万一是真的呢?
他还带着季道长和锦安,万一流云救援不及时,万一他没来得及动用鱼油火器,万一他真的死了……
我就是为了让他活下去,最起码他能活下去,才与他分道扬镳,不惜让他恨我怨我,让他那样狼狈地离开边城。
可结果,他还是死了。
顾长萧,你真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