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出门的时候,男人脚步顿了下,回头冲熊阿尤专注的背影,交代一句:“这里现在就交给你了,不管怎样给我顶住,听见没?”
“是,霍排长!”阿尤坐在椅子上,冲着窗外远去的三个身影,敬了个礼。
……
天空竟又落起了雨,像是昨夜那场还没尽兴的延续。
大片大片的云絮争先恐后地聚拢,东边那颗太阳才冒头没多久,很快被掩去,天光变得越发阴沉,像直接跳过了一整个白昼,一头扎进了下一个夜。
大颗大颗的雨珠接连打在孟呦呦的脸上、手背上,冰冷的凉意唤醒了她的一点知觉。
孟呦呦缓缓撑开眼皮,掀起一条缝来,眼前的东西却都在向后跑。
青绿的草影、黢棕的树影、黑不溜秋的泥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没一样能够看得清轮廓。
天是灰的,雨是斜的,所有的东西都在向后退闪,只有身下的那个人,凌厉的下颌线条在她眼前定格不变。
他跑得飞快,崎岖的山路也没能让他慢下半点速度来,颠得孟呦呦想要呕吐,额头一下又一下撞在他凹陷的肩窝上。
那人的体温不知为何居然高得烫人,焐在她胸口,透出点顽固的暖意,后背被冰凉的雨水泡湿,一冷一热直往她骨缝里钻。
明明是下山的路,孟呦呦却感觉自己正在攀登高峰,海拔高到她反复缺氧,呼吸正逐渐变得愈发稀薄。
忽地,孟呦呦想起了前一天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他问她,如果他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再多活一天的那个假设性问题。
她当时想也没想,想当然地反问他,如果换做是她呢?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乌鸦嘴。
她出声叫他:“霍青山。”发出的声音不仅细小,更是涩哑到了一种极致,仿佛是被毒坏了嗓子——孟呦呦能清晰感受到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凭空膨胀出来,好似一颗颗簇拥在一起泡发的干木耳,挤压着十分有限的空间,剥夺着她的呼吸。
这时候说话只会让她更难受,但她有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察觉到动静,男人脚步一刻未停,只稍稍侧过脸来瞥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看着脚下的路。
孟呦呦知晓他这是听见了,于是移动脑袋,凑近他的耳朵,慢吞吞间断吐出几个字:“我床底下……箱子里面……有一瓶……黄桃罐头。”
她很努力地试图把话说完整:“那是我们参谋长……奖励我……发现地道的……奖品,我昨天……就想拿给你来着,一吵架……我给忘了。”
“你记得……去拿!”
突然之间,男人的手臂骤然收紧,指节陷进她腿弯的肉里,带着点疼,脚步越来越快,然后孟呦呦听见他发了狠地回道:“我不要!留着你回来自己吃!”
好凶!不知道是谁昨天还很温柔地说“特别喜欢”她。
下一秒,男人的脚下不知踩进了什么坑洼,猛地一个趔趄,孟呦呦跟着晃了下,险些从他臂弯间滑落下来,却被他用更紧的力道兜住。
“喂,你勒疼我了。”她抱怨,随后便……没了声音。
霍青山感受到右肩倏地一沉,有重物砸下,之后再无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