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娘,你便由着四嫂这般胡言乱语……”
二夫人孙氏面露难色,眼神躲闪。
自从薛月满入门,便是个泼辣蛮横的性子,婆媳积怨已深,本就管她不住。何况府中向来是大夫人主事,她这个二夫人更不便插手。
薛绥始终平静,仿佛薛月满的辱骂只是殿外的聒噪蝉鸣。
“佛门净地,当存善念。四少夫人心中有怨,口出恶言,亦是业障。贫尼在此,愿为夫人诵经一卷,化解戾气……”
她声音清淡,好似带了一种沉静幽然的力量,让薛月满的怒火像一拳打在上,憋得胸口发闷,脸色更加难看。
“哼,装腔作势!懒得理你……”
她甩袖而去。
郭云容看着薛绥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
趁着众人上香的当儿,她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小包,迅疾又轻巧地塞进侍立殿门边的如意手中,用气声低低道:
“给薛姐姐的。让她不要跟我四嫂子一般计较。她就是个口无遮拦的蠢货,犯不着为她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如意一愣,触到那油纸包尚存的余温,心头微酸。
这是姑娘从前爱吃的柿霜软饼。
难为郭三姑娘记得。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殿内,悄悄将那小包拢入自己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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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会礼成,慧明师太引着郑国公夫人一行前往客堂用斋。
喧嚣的人群散去,只余下袅袅未散的檀香和殿前空旷的青石地。
薛绥并未立刻离开。
她独自伫立在那株苍劲的老梅树下,看风穿过枝叶,任风吹动她宽大的禅衣,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如意这才凑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掏出那个温软的油纸包,递到薛绥眼前,“明慧县主给的……柿霜饼,还温着呢。”
熟悉的甜香,裹挟着旧日端王府里慵懒的午后时光。
薛绥目光落下时带着一抹极淡的欣喜。
很快,又重新变得淡漠。
“你拿去吃吧。”
“姑娘,县主一片心意……”如意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姑娘转身走向禅房的背影,那单薄的样子让她鼻尖发酸。
她和小昭几乎每日都陪伴在姑娘身边,姑娘一直素衣素食、焚香诵经,好像当真是个心无波澜的方外之人,无欲无求。
从来没有变过……
可某些时候,她又觉得姑娘变了。
变得更为沉寂清冷,更不愿与人建立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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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内,烛火轻摇,将薛绥的影子拉得细长。
锦书无声地奉上一盏清茶,目光扫过案头未拆的油纸包,欲言又止。
“郭三姑娘还在偏殿抄经,说晚些时候等大夫人睡下,再来陪姑娘说话。”
郑国公府女眷入庵斋戒,今晚都宿在庵中。
薛绥默默颔首,没有多言。
锦书道:“自薛八姑娘嫁入郭府,夫妻不睦人尽皆知。郭二爷因军需案入狱,郭四公子不仅没有浪子回头,反而变本加厉,成日流连于烟赌巷,近来迷恋一个叫柳依依的清倌人,几乎夜夜笙歌,挥霍无度。听闻前几日,还因争风吃醋,与工部侍郎家的公子在楼里动了手,闹得颇不体面……”
薛绥轻哼,
脸上流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难怪薛八气成那副德性,脸都不要了。”
锦书迟疑一下,又道:“那大公子郭照怀倒是沉得住气。行事规矩,一时让人抓不住把柄……”
薛绥拿起那本纸页泛旧的画册,翻到郭照怀那一页。
当年跟随平乐的那些个膏粱子弟里,郭照怀不是欺负她最狠的,却是城府最深的。
他们昔日倚着家世,作威作福,如今也该逐个撞上刀口了……
她抚过画册,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郑国公府树大根深,郭丕在朝多年,党羽众多,仅郭二爷那罪名,动不了根基。若贸然打草惊蛇,反倒逼得狗急跳墙,不如再等一等……”
顿了顿,她牵唇一笑。
“郭照怀若没有把柄,便替他‘寻’些把柄出来……”
“姑娘是打算……”
“大公子不成,便从四公子入手。郭照轩不是喜好烟赌巷吗?那就多给他一些甜头尝尝……”
薛绥吩咐一番,接着又道:“拿到关键口供和罪证后,不要直接交给官府,更不要惊动朝廷……”
郑国公权倾朝野,些许小事很难撼动根基。
有他保驾,很难问罪世子。
锦书点点头,“那当如何?”
薛绥道:“选一个郭家无法操控遮掩的场合,借他人之手发难……”
无法操控遮掩的场合?
是什么时候?
锦书微微怔愣,便听薛绥淡淡出声。
“李肇西征大捷,得胜还朝。朝廷必会遣宗室重臣率百官出迎。我们就选在大军凯旋入城的时候……亲手将这刀递到李肇的手上。”
李肇:大过节的,孤谢谢你还记挂着我,薛平安。
来福:太子爷,那好像不是记挂,是算计……
关涯:来得好,我的大刀已饥渴难耐。
李肇:这两个,拎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