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的鼻息稍微重了一些。

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她的手按在办公室里几十年前才会有的老式呼叫器。

“尽量保证宋昭美的安全…如果还有办法的话。”

……——

数据的暴风中，琦薇独木难支。

链接了萨莎算力的她冒死按照通路一步步走向数据爆发的中心，然而琦薇在那里见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场景。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了黑客网站上抽象语言描述的流窜AI，数据的读取量大到琦薇第一时间就发觉自己的脑机已经达到了接近峰值的频率。

然而当萨莎告诉她，那就是林跃的时候，她傻眼了。

如果那数据量级来比的话，她就像是站在公司广场那些企业高楼下的蟑螂，如果想要撼动这些数据，是概率为0的不可能事件。

小北斗核心所有线程几乎被林跃一人掠夺了，琦薇有心无力。

然而这个时候共享算力的萨莎却不这么想——她还想试图唤醒林跃的意识，以此来完成拖延。

但是琦薇觉得这就是找死。

先不说后援到底有没有，黑客的直觉告诉她一旦被盯上，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不行…该死的！它不攻击我们是因为我们无足轻重，它、它抬手我们就得玩完！”

但是萨莎的声音却在琦薇的虚拟形象中响起了。

“我知道林跃意识映射所在的位置，我们建立链接，拖延林跃被AI同化的进度——”

话还没说完。

那一堵在赛博网络空间内从未有过异动的墙壁上突然传出了一道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

“荒坂！这都是你逼我的！”

百灵鸟现在体会了完整的痛苦，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这个男人最狠毒的一点就是利用自己想要活命的心理，让她主动消减黑墙的反应，现如今猎户座已经被完成了反向吞噬，量级暴涨的凛只需要数据融合完成就能将她从黑墙上找出并吞噬她。

当希望之火重燃之后被浇灭这样的过程重复几次以后…

人就会彻底绝望，绝望之后则是不顾一切。

动静这么大，网监很多条追踪的线已经开始摸过来了，她想在黑墙上对凛发起黑客攻击，但这样的危险性是把整个网络世界绑定在她自己身上。

没错，把黑墙比喻成大坝，百灵鸟现在就是上面的定时炸弹，当她死在上面的那一刻，不大不小的爆炸就会让密不透风的墙壁出现缺口，继而彻底扩大。

洪水就会随后而至。

“来啊！凛！你就是言而无信的荒坂狗！”

数据融合中的凛已经丧失了情绪，饶是对方持续挑衅，他只会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她。

等凛完成合并数据以后，问题就麻烦了，而且猎户座的主人也会让更多的网监特工进入网络，到时候就没有机会了——

拼了！

百灵鸟疯狂的眼神伴随着黑墙的变化一同发生！

在网络黑客们的口口相传中，没有人见过黑墙主动攻击的样子，相反它就像是一直遭受轰击的兼顾墙壁，永远只有逸散的数据和一片平静。

但现在，这堵墙开始肉眼可见的变薄，消融的数据如血海一般向着凛庞大的身躯拍击而去！

在已知的所有网络程序中，黑墙之所以被敬畏是因为从未有人越过它，越过的人也未曾回来过…不清楚其能力，才是这个AI最为可怕的地方。

果然！

百灵鸟停止勾动墙外AI和控制黑墙进程的行为以后，这座人类文明的堤坝将自己的实力彻底展现了出来。

仅仅是第一轮轰击，就让AI林跃表层的数据损毁严重，大量的报错BUG从身体飘散而下，身体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啃噬了一般缩小了一圈。

那些将数据卷走的洪流开始褪去…

显然就要进行第二轮攻击了。

……

此刻，百灵鸟的脑机已经在特制的黑客椅子上泡入了冷却液中，周围是忙碌的技术专家。

“温度太高了，接入冷却系统，注意保护大脑温度，必要时强制切断。”

穿着军用科技研究灭菌服的男人看了一眼百灵鸟浑身义体结构能把人烫出水泡的温度，大脑此刻也开始趋近四十度了，这还是外面有着优秀冷却系统的情况下——

这可是能把大型服务器温度控制住的系统！

赛博网络空间内，此刻的宋昭美正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林跃，她已经因为脑机超频达到极限而无法说话了。

既然被堵死了，百灵鸟也不打算从墙壁上下来，她很清楚这个AI的底层代码逻辑，这东西完全是黑墙的小型复刻版本，真让他钻过去百灵鸟也不甘心。

此刻。

在经受第一轮数据攻击下完整度保持还算良好的AI林跃放弃找回丢失数据了，干脆直接对着百灵鸟悍然发动了网络攻击！

百灵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先入为主地以为AI会优先完成迭代。

仓促之间，百灵鸟的虚拟形象因为黑墙变薄而暴露出的半截身体遭受了数据的洗涤！

她发出尖锐的低吼，身体也在冲刷中粘附了很多AI林跃的恶意代码。

当然，这种攻击也在无意中挑衅了黑墙——

主动出手的墙外野生AI黑墙一般不会理睬，但墙内敢于挑衅自己的任何实体都会遭受它最严厉的制裁。

黑墙中心延伸出一条沟壑，那是陷阱一类的代码。

AI林跃猛地陷入其中，还未来得及完成规避，也就是视觉上在赛博网络空间内“后退”的举动，宛如黑色大手的红黑方块数据瞬间成型狠狠砸在了林跃的脑袋上。

数据瞬间炸开！

此时在安全地带观察的琦薇双眼满是恐惧。

哪怕是最菜的黑客都知道，对黑墙进行攻击意味着什么。

“快！先控制住他，那个AI完全有能力越过黑墙，如果林跃意识丢失，AI肯定会篡改指令的！”

萨莎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远处，黑墙第二次攻击后，AI林跃针对百灵鸟的攻击彻底失效！

百灵鸟瞬间大松了一口气。

刚才脑机临界的报错声让她又惊恐又愤怒…为了活命，百灵鸟开始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算力共享给黑墙！

然而，就在AI林跃还未稳住自身情况的身后，一道细长的锁链准确无误地洞穿了自己的胸口。

他冷漠地看向身后。

“安全的数据协议…”

“为什么还要重新连接进入网络，还带了新的简单代码，你想要阻碍我们的同化吗？”

琦薇的虚拟形象死死地扯住那根丝线。

她知道这是在玩命，但AI林跃的反应给了她一丝丝底气，至少萨莎没说错。

“凛！清醒点！”

琦薇沉声提醒。

锁链绷紧的那一刻，AI林跃念叨了一句，“愚蠢至极的操作。”

不好——

琦薇下意识心里发毛的感觉迫使她想要松开建立的连线！

然而林跃试图攻击的动作被黑墙给打断了。

AI林跃庞大的身躯像是破败的建筑物一般，好不容易吃进去的猎户座数据从一侧身体哗啦啦地掉落，这都是还未曾改写过来的AI数据…

百灵鸟死死盯着林跃。

“黑墙…你可以越过它，也可以不敬畏它，但你不能挑衅它…【网监可没有能力缔造】这样的程序——”

“看清你自己！”

AI林跃的双目爆发出血红的光芒，瞬间定在了黑墙上百灵鸟的位置。

被林跃设定好的指令和现在被遭受攻击的情况开始产生大量的逻辑冲突。

琦薇手里的锁链绷紧，此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作为黑客她很清楚林跃在遭受攻击，自己和萨莎牵制林跃自我意识的行为相当于在帮助黑墙，但是——

一旦松手，林跃举全力攻击完百灵鸟后就是再也无法挽留的局面。

“指令，优先服从第一准则。”

AI林跃在迭代过后也有林跃的思考方式。

他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对百灵鸟攻击，然而这次精准的打击却被百灵鸟给挡住了。

那是如同花嫁雨伞一般的程序套件。

和黑墙有着极其相似的设计思路，作为高级的黑客，百灵鸟可不只会是借助黑墙而已。

“林跃！”

萨莎的喊声传来！

琦薇手里连接着林跃意识体的锁链瞬间将琦薇向前扯去！

有反应了？！

“好机会！”

抵挡住AI林跃这次攻击的百灵鸟算准了间隙，黑墙的攻击毫无预兆打在了身上！

百灵鸟的身体仿佛悬浮在黑墙之上。

她虚拟形象的眸光充斥着黑墙外化不开的浓浓黑色，那只手缓缓抬起。

数据宛如藤蔓一般在她的虚拟手上攀附。

她疯了一般发出笑声。

“真是…好运啊。”

“没想到你想要帮助的人却在拖累你对吧？凛…你失算了！”

【数据完整度：70%…】

林跃像是搭建的积木快要散架了一般，神色木然。

于是，他身上的数据开始快速变换，身体开始抛弃一些拖累的不必要数据…

与此同时，琦薇发现自己不受控地向着AI林跃开始急速滑动！

怎么回事？！

想要脱手的琦薇已然无法做到了。

AI林跃重重叹息了一声。

……

“指令解除。”

“消灭一切障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