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那一路战事比他轻松多了。
曹操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刘备解决完青州战事,然后过来支援东郡。
他必须作出更多的应对措施。
荀彧正色分析道:
“此前袁本初上表朝廷,奏请为大将军,督四州兵马。”
“朝廷虽然应允,然天子对此微有不豫。”
“袁绍坐拥河北之地,国富民强,府库充盈,却不肯向朝廷中枢输送钱粮。”
“既河北、河南尚未开战,何不与刘将军一同上书,要求袁绍向朝廷输送粮食?”
曹操一颔首,“文若之言,与李子玉此前之谋相合。”
“李子玉亦要求袁绍拿出钱粮来,供养陈地朝廷。”
“既然文若亦如此说,回头我便与玄德一同上表朝廷,发书于邺城。”
“且试试袁绍态度如何。”
袁绍请封大将军,假节,本身就是在试探河南。
现在曹操、刘备也在试探河北。
双方目前都处于想开战,又都有所顾忌的状态。
之后,曹操又问起庐江事务来。
“我曾前发问庐江的是书札,刘子台有回复吗?”
荀彧答回复了。
曹操弯唇一笑,“如何,子台可愿归顺于我?”
荀彧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刘勋回信说庐江钱粮吃紧,若是要他归顺。”
“须给他钱粮八万斛。”
什么!?
曹操闻言大怒,“此辈乃袁术余党,是朝廷要问责的国贼。”
“吾愿出面保他,赦免其罪。”
“彼竟敢与我讨价还价,向我索要钱粮!”
无怪曹操如此愤怒,在他看来,刘勋势力弱小,肯定是没办法独自割据的。
周围这么多强权,刘勋肯定会选与自己有旧的曹操。
何况曹操紧挨着陈地朝廷,要赦免的刘勋的罪过,也只是一道诏书的事儿。
刘勋哪来的勇气跟他谈条件?
荀彧解释道:
“听闻庐江与荆州刘景升来往密切,前不久荆州之兵似乎还占据了寻阳县。”
曹操闻言,这才明悟,反而弯唇笑了: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我道此刘儿有甚底气,与我讨价还价。”
“原来其已与荆州暗通款曲。”
荀彧脸色则显得没那么轻松,正色说道:
“刘景升早有染指扬州的野心,今若使刘勋归荆州。”
“此有弊于明公望扬州扩展。”
不错……
曹操抚须一笑,又问:
“假使我用兵于庐江,文若觉得刘景升会不会救?”
荀彧面露难色,沉吟道:
“刘景升向来不欲使荆州卷入战火,可刘勋若真依附于他。”
“料刘表不会见死不救,多少会派人来。”
曹操又问道:
“那文若觉得,刘景升会不会赌上整个荆州,来保庐江刘勋?”
荀彧不假思索的摇头,“断然不会。”
“……这便结了。”
曹操哈哈笑道,“我自有计收刘勋,庐江一事不必过于担心。”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但我恐刘表拉上刘备,来居中调解。”
“庐江之事不宜太多人掺和,所以我意派人去往徐州一趟。”
“说玄德不插手庐江之事。”
荀彧一颔首,当即举荐了郎陵长赵俨出使徐州。
此人亦是颍川名士。
曹操欣然应允,即命赵俨出使徐州。
不表。
……
徐州,下邳。
自刘备等人离了陈国以后,依旧在下邳励精图治,专心备战。
李翊为刘营文臣领袖,每日从早忙到晚,未知疲倦。
这日,落雨。
却说麋贞正于府上,低头专心地瞧着账本。
忽听得外间侍女禀报,知是李翊回府。
便收了账本,起身去迎。
抬眸方一见着李翊身影,一句夫君尚未出口,眉尖却先轻轻蹙了起来。
两眉凝着几分心疼,却仍克制着声音,问道:
“怎么淋了雨?”
话落,又忙朝一旁的桃红唤道:
“快去烧些热水,再煮碗姜汤来……”
“不妨事。”
李翊笑着上前,轻轻握住了她那一截细腕,拉回身前,又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我方才去农田,查看劳作去了。”
“不想赶上大雨,便于路上寻了个地方避雨。”
“夫人不必担心。”
麋贞闻言,不免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夫君操心的事未免太多了些。
军务要管,内政要管,接见外郡官员要管。
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麋贞还道终于可以跟李翊相处一会儿。
不想他根本闲不住,宁愿去田地里查看收成劳作,也不愿在府上待着,享受安乐。
“夫君忧心农事自然是好。”
“只是妾尝听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孔子亦忧暴虎冯河之事,岂所谓安居之道?”
“夫君身份贵重,不该连这些小事也亲自去看。”
李翊牵唇一笑:
“我知晓此事,只是大战在即,百姓也没剩两年可以安心劳作的时间了。”
“我总得去看看收成,才能心安。”
战事一起,没有百姓是可以幸免的。
李翊所能做的,就是在这期间鼓励农桑,抓紧储存粮食。
麋贞上下打量李翊一会儿,见李翊并未大碍,这才定了定心神。
“今日这雨,来得忒也突然了些。”
说着,将桃红奉上的姜汤递给李翊,微微一笑,柔声道:
“夫君今日可要留在府上用膳?”
“这几日庄子里送来些青笋,瞧着新鲜的很。”
“妾身令庖人想了几样菜,做青笋来吃。”
李翊从善如流地接过姜汤喝了,颔首道,“也好。”
将姜汤一饮而尽,随手递给一旁的桃红,命人准备热水。
待洗完澡,吃完饭后。
又兀自回了书房。
即便政务处理完了,李翊也习惯读一读这个时代的书。
他虽站在先人的肩膀上,但却不敢否认先人的智慧。
这一读,又是至了半夜。
麋贞遣婢女来请了两次晚膳,却不见人应。
心中难免隐隐有些担忧,又得亲自来请。
才觉李翊读书入神,未察觉到外有来人。
她便亲自端着膳食,来到李翊身边,替他按揉肩膀。
“夫君可还记得答应过妾身什么事?”
李翊知她在说按时用饭的事,便解释道:
“……一时忘却了。”
一顿,又问,“夫人知我方才在读什么书吗?”
麋贞不假思索,“夫君有千丈凌云之志,自然是读豪气纵横的书。”
李翊却摇了摇头,弯唇笑道:
“我适才是在读《素问》。”
“《素问》?”麋贞柳眉一挑,“夫君怎么忽然想起读医书来了?”
李翊眉梢一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我只是在想,若战事一起,必多有伤员。”
“我徐州什么都好,唯独医馆甚少。”
“常言道,大兵之后,必有灾年。”
“我在徐州深耕数年,多事农业生产,唯独民生康健少有关注。”
“就在前天,我去民间视察之时。”
“见左近医馆,给病人诊脉之时,多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
“然后便潦草抓药,只挣那昧心钱。”
“此辈虽师承名医,却不思进取,因循守旧,难解百姓苦痛也。”
麋贞听完,亦觉触动,便问道:
“那夫君可惩治这些医者了?”
“惩治什么?”李翊扬唇笑道,“大势如此,岂会因一两人之故而改变其中环境?”
麋贞这才明白,李翊研究医书,是想整顿徐州的医疗卫生,以保证人民的卫生健康。
“不止如此。”
李翊拍了拍麋贞的手,认真说道:
“我还打算找令兄再拨一笔款下来,用以培养医者。”
“如此将来战事一起,也好医治伤员。”
战场上的纯死亡率是远远比不上受伤率的。
但很多伤者,要么重伤不治,最后还是得死。
要么就受伤之后,虽没死,却也无法再战,只能退伍回乡。
以上两种情况,都是对军队补员的重创。
“只恨我纵然有心,也只是粗通门道,难以深入钻研。”
李翊也不大言,如实将自己的不足之处向麋贞说了。
麋贞亦想为李翊分忧,便道:
“既如此,夫君何不找一位医术高明之人。”
“让他来徐州,传道授业,培养医者?”
李翊笑道: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听闻沛国有一神医,名曰华佗。”
“此人医术高明,善治外伤。”
“早在去岁时,我便差人打听他的下落。”
“只可惜此人神游不定,直到现在,依然不知他在何处。”
李翊是很想找到华佗的。
毕竟他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外科医生,非常适合军旅行医。
麋贞便道:
“既然华神医游踪不定,夫君何不找一位不曾游历的神医?”
“不曾游历的神医?夫人莫非有人选?”李翊问。
麋贞也有些不确定,只道:
“听闻长沙太守张仲景,师从神医张伯祖,其人医术高明。”
“夫君若能请得他来徐州,开设医馆,教授医术。”
“或可有助夫君实现此目的。”
张仲景么……
李翊眉头微蹙。
正史上没有明确记载过张仲景当过长沙太守。
倒是很多医书,和明清时期的一些史料记载过张仲景当过长沙太守。
既然麋贞都这么说了,那估计张仲景此时确实是在荆州当官儿。
要想直接把一个郡的长官给忽悠到徐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当李翊犯难之际,麋贞又补充说道:
“听闻张仲景自小厌恶官场,轻视仕途。”
“其人之所以为官,乃是因为袭承家门,被州郡举为孝廉,被迫进入官场。”
“其人早有辞官归乡之心,夫君或可于此做文章。”
哦?
李翊眉梢一挑,这对他来说确实算一个好消息。
但要把张仲景带过来依然不容易。
毕竟李翊自己也不可能丢下徐州事务,专门跑到荆州去请他。
不过麋贞好歹提供了一个大致方向。
于是,李翊还是感激地拍了拍麋贞的肩膀。
“……夫人真是吾之贤内助也。”
麋贞微笑道,“能帮到夫君便好,今日天色已晚,我看不如……”
话还未说完,李翊已是欺身上前,拦腰一搂。
将麋贞扯入怀中,旋即翻身将之压在了床榻之上。
一番天翻地覆,麋贞只觉头中有些昏然,伸手扶住李翊的后背。
李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下颔埋在她的颈间。
麋贞下意识仰头,轻轻凑上李翊的唇……
虽然李翊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但抄起笔来依然是一把好手。
……
次日,清晨。
李翊在书房内,命人备好书札一叠。
亲自提笔撰写医书内容。
而所写的内容,正是《伤寒杂病论》。
李翊当然没有专门背过,所以也记不全里面的内容。
但寻章摘句,提炼几句精华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此时的张仲景肯定还没有完成著作,自己提笔写下来《伤寒杂病论》里的精华句子。
看他心动不心动。
但书札写好后,李翊即命心腹之人传书送往荆州去。
不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