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离幽天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这座上古时期的战场,对?妖物的吸引力太大,裂缝当中涌进来的妖兽浩浩荡荡,几乎是倾巢而出,无差别地在残杀异类。
山川倾覆,河流断绝,小琢一路过来,身上浴了不少血。
有些是被?她杀死的妖物魔物的,有些是她自己的。
但无所谓,她想,讯号已?经发出去?,主人很?快就会赶到。这样,即便是她现在就死在这里,也算是幸不辱命了。
耗费了太多灵力,她的脚步已?经不似方才轻盈。面?对?着成堆的妖魔,影术施展不出来,只能东躲西?藏着绕路过去?。
耳畔叫声凄厉,是一只长了四只角獓狠和?琴虫缠斗了起来。明明是需要集中注意力提防那两只妖兽一致对?外的时刻,她却思绪涣散着,想起来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往事。
她的确是生长在南荒的人族,名字也确然有个“琢”,但南荒是羽族的地盘,为了完整地融入羽族,获得大妖们?的庇佑,阿娘给她取了个羽族名字,叫“阿啄”,啄木鸟的啄。
但正如妖族在大荒备受排挤一样,人族在大荒也是最底层的存在。
莫说是掌管着一方土地的大妖,就连盘踞在山头的小妖,不高?兴时都能将气撒在他们?头上。
大荒和?中土分陕而治,南荒底层人族若无通关文牒私自去?往中土,会被?视作叛逃。所以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从?未想过自己也可以离开。
当然,妖族们?并非都作恶多端,至少生活在同一个村落的妖族们?,和?人族差不多,都在安心过日子,大家也没觉得自己物种不同。
据说在南荒领主还是炎葵时,是不允许出现妖族欺压人族行为的,但那个好时代,阿啄并没有经历过。
阿啄六岁之前,家里虽然清贫,但阿娘和?阿爹很?疼爱她。
她记得,那是一次过年。爹娘在家杀鸡宰鹅,除旧布新,而她跟着村子里孤寡的阿婆去?了集市,想趁着过年卖得起价钱,支了个小摊,叫卖阿娘辛苦织的帕子。
阿娘的绣工算是远近闻名,又是喜庆日子,往来人潮见她生得可爱,口齿伶俐,也愿意多给些银钱,图个好彩头。
太阳落山时,她的钱袋子已?经沉得很?有分量,然而她的肚子却空得难受。但她还是强忍着,连一块烧饼都没买,就等着回家吃阿爹做的饭菜。
阿啄跟着阿婆,在送灶的爆竹声中,走到村口。往常这时候,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灶火,炊烟跟柱子似的一道一道地往天空直上,又混混沌沌地聚成一团云。空气中全是饭香,勾得人直犯馋。
但此刻时刻,烟雾还是烟雾,只是那里面?夹杂的,却不是象征着温馨的柴火味,而是夹杂着血腥气的,硝烟味。
村落旁边的蛊雕群不知为何发了狂,随机选了个最近的村子,从?村头吃到了村尾。不止是手无寸铁的人族,连低等妖族也没放过。
阿啄已?经忘记自己在见到爹娘断肢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哭,也许她是被?吓傻了,所以忘记了哭,也忘记了该怎么说话?。她只是,攥着手里没卖完的,阿娘的绣样,很?平静地想,这些她要留着,再也不卖了。
邻村的大人们?过来替他们?收了尸,立了坟,做了他们?可以帮的一切,但实?在没办法再负担一个小孩。
况且附近的蛊雕一族,有了发狂的先例,周围的村民?也不敢再继续住下去?,十?里八乡渐渐成了几座荒村。
相依为命的阿啄和?阿婆,听说妖都富庶,那边连乞丐都过得比别的地儿要好。所以一老?一少,就这样带着仅剩的盘缠,踏上了去?妖都的路。
可阿婆年纪大了,丧家之痛和?长途奔波令她的身体一落千丈,阿啄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也没能将她救下来。
明明,她们?吃了那么多苦,从?赤水之畔一路走到了妖都,但阿婆却一眼都没看到这座都城的繁华,就安安静静地死了,像尘芥堆中,最不值一提的草灰。
医馆的妖医见她可怜,没再收她钱,替她草草将阿婆给葬了。
但善举也只能到这里了。人族在大荒地位低,更何况是在妖都,医馆不可能收留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打杂。
这时候的阿琢已?经很?会看人脸色,察觉到妖医对?自己的处置似有难处,她没等到对?方开口,就在当天夜里离开了医馆。
妖都很?大,云集的权贵宅邸之外,也有可供底层百姓呼吸生活的缝隙。
阿琢在城南乞讨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她学会了争抢、打骂和迅速吃完半个馊掉的窝窝头的技能。但还是没防住几个小乞丐趁她落单,强行将她的钱袋子抢了去?。
那钱袋子,她一直贴身放着,宝贝得紧。里面其实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只有蛊雕群发狂那日,她在集市上没卖完的几块绣帕。
阿娘留下的,仅剩的绣帕。
她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即刻拔腿追上去?。
那群人对?这一带比她熟,她费了好大力气,一直追到靠近主干道的巷口,才将其中的主谋追上。
可是那个被?她珍惜无比的,洗到发白?的钱袋子,却早已?被?扯开一道大口。里头装着的绣帕,零零散散地被?那个臭小鬼扔在了地上,扔进发臭的脏水洼里。
干裂的嘴唇沾了点湿意,阿啄舔了一口,只觉得咸滋滋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他拎着其中一条帕子,一脸恶意地嘲笑道,“这么难看的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卖,还害我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没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