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骤然消失。
噗通!
江玄失去支撑,整个人重重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
汗水混合着颈后渗出的血迹,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赤红的眼眸中,混乱与清明如同两股洪流在疯狂厮杀。
但他没有再次陷入彻底的疯狂。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盘膝坐好。
沾满尘土和血迹的双手,颤抖着结出一个玄奥的手印,横置于膝上的战刀依旧嗡鸣,却似乎被这手印的力量稍稍安抚。
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搏斗。
“小…冥…神…术”
沙哑的声音如同呓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识海深处,那尊模糊的冥神虚影在江玄竭尽全力的催动下,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幽光!一股苍茫、古老、镇压神魂的意志缓缓弥漫开来。
同时,宇宙星空的宏大意象,星辰循轨运转的亘古秩序,开始在他混乱的心神中艰难地钩勒
雪金屏息凝神,如同最警惕的守护兽,守在数丈之外,铜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玄,浑身肌肉蓄势待发,灵罡在体内奔腾咆哮。
他知道,此刻的江玄,正行走在心魔深渊最危险的边缘。
他能做的,唯有守护,等待那渺茫的奇迹,或是.迎接最坏的结局。
石鼎斋,主殿。
当最后一个音符如同天边最后一缕消散的霞光,袅袅飘散在雕梁画栋之间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凝固的寂静。
没有掌声,没有喝彩,甚至没有呼吸声。
所有人,无论是心高气傲的年轻天才,还是历经沧桑的豪门巨擘,此刻都如同被抽离了魂魄,依旧沉浸在方才那震撼灵魂的乐曲意境之中。
柳清嫣的压轴一曲.《飞光曲》!
那已非单纯的技艺展示,而是灵魂的咏叹,是道韵的显化!
她的天籁之音,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手,轻易拨动了每一位聆听者心底最深处那根关于时光、关于命运、关于修行路上无尽求索与孤独的弦。
曲中意境,时而如白驹过隙,令人惊觉韶华易逝,大道难求;时而如星河流转,浩渺无垠,引人思索自身之渺小;时而又如飞蛾扑火,带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壮烈,点燃了沉寂已久的热血!
年轻修者听得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自己仗剑天涯、追寻大道的无畏身影,又感到了前路漫漫、时光催人的紧迫。
豪门大人物们则神色复杂,曲中那对时光流逝、命运无常的咏叹,精准地击中了他们深藏心底、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惘与敬畏。
一曲终了,余韵无穷。
那袅袅的余音仿佛依旧萦绕在梁柱之间,萦绕在每个人的心湖深处,久久无法平息。
舞台中央,柳清嫣对着台下微微欠身,素白的身影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孤高。
她转身,在无数道依旧痴迷、震撼、回味无穷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退场。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幕布之后良久,大殿之中,才如同解冻的冰河,骤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近乎疯狂的掌声与喝彩!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
“清嫣仙子!”
“此曲只应天上有!”
“闻此一曲,此生无憾!”
然而,这满堂的狂热与赞誉,却并未传递到已经悄然离开的柳清嫣耳中。
装饰华美、由踏雪驹牵引的宝辇平稳地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
车内,明珠柔和的光芒映照着柳清嫣绝美的侧颜。
她静静地坐着,淡紫色的长发垂落肩头,眼眸望着车窗外流淌的夜色,却无焦点。
那清冷如雪的容颜上,此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怅然。
“他…终究是没来”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宝辇内。
她特意留意了首席贵宾席,看到了代表江玄的楚风,却始终不见那个清俊而神秘的少年身影。
她本想借献曲之机,寻个由头与他交谈几句,为上次因她而起的风波表达歉意。
可如今,连当面致歉的机会都未曾觅得。
一丝失落,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担心,江玄是否因为上次之事,对她心生芥蒂,故而避而不见?
“婆婆。”
柳清嫣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
守护在车旁的风婆婆闻声,立刻靠近车窗。
“小姐?”
“不回别院了。”
柳清嫣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风婆婆脸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去江玄公子居所。”
风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和深深的忧虑。
她看着柳清嫣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坚持,欲言又止。
作为看着柳清嫣长大的守护者,她太清楚这位看似清冷的帝国明珠内心深处的执着。
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柳清嫣对那个名叫江玄的少年,似乎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关注。
“小姐…夜已深,贸然拜访,恐有不便。且那江玄公子.”
风婆婆斟酌着词语,试图委婉劝阻。
她并非不喜江玄,而是深知门阀世家的倾轧与柳清嫣身份的特殊。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也最易招惹祸端。
她不愿看到自家小姐卷入不必要的漩涡。
“无妨。”
柳清嫣轻轻摇头,打断了风婆婆的话,紫眸中清澈而坚定。
“只是登门致歉,了却一桩心事,不会耽搁太久。婆婆,带路吧。”
看着柳清嫣那澄澈却坚决的眼神,风婆婆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她枯瘦的手掌在袖中微微攥紧,布满沧桑的眼中忧虑更深。最终,她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是,小姐。”
风婆婆转身,对着驾车的紫竹别院高手低声吩咐了一句。
宝辇轻轻一震,平稳地改变了方向,碾过青石板路上清冷的月光,朝着烟霞城西,那座僻静的小院驶去。
车轮辘辘,碾碎的不仅是月光,似乎还有风婆婆心头那沉甸甸的忧虑。
小院中,夜风似乎都凝滞了。
江玄盘膝而坐的身影周身隐隐透出的气息紊乱而危险。
时而锋锐如出鞘利刃,时而晦暗如濒死灰烬。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暴起。
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身前的尘土里,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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