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苏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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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摇摇头:“走散了。我们得自己想办法过境。”
林秀看了看星空:“往西北方向走,应该能绕过关卡。”
接下来的三天,三人昼伏夜出,靠野果和溪水维持生命。
第四天夜里,他们终于找到一处无人看守的边境段,成功穿越进入美国境内。
“欢迎来到美利坚。”老马苦笑着说,他的脚已经磨出血泡。
他们沿着公路走了几个小时,终于遇到一个加油站。
老马用蹩脚的英语向店员借电话,联系上了他在洛杉矶的表弟。
“他说会派人来接我们,”老马挂断电话,“但要明天才能到。”
当晚,他们在加油站后的树林里露宿。
自从穿越而来,苏宁第一次睡了个相对安稳的觉,梦里却是这具肉身家乡的稻田和父母期盼的面容。
第二天中午,一辆面包车停在加油站。
一个矮胖的华裔男子走下车,用福建方言喊道:“谁是老马介绍来的?”
就这样,苏宁踏上了前往洛杉矶的最后一程。
面包车开了六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荒漠变成郊区,最后是繁华的都市。
“到了,”司机停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老马的表弟在这里等你们。”
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迎上来,自称陈老板。
他上下打量着苏宁:“你就是新来的洗碗工?”
苏宁点点头。
“包吃包住,月薪一千五,一千二还债,三百零用。”陈老板语速飞快,“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没有休息日。干满三年,债务还清,我给你办绿卡。”
苏宁想抗议这不公平,但看到陈老板阴冷的眼神,又想起自己非法移民的身份,只能再次点头。
“很好,”陈老板露出满意的笑容,“今晚就开始工作。餐馆叫‘金门饭店’,在唐人街。”
当天晚上,苏宁站在“金门饭店”油腻腻的后厨,面对堆积如山的脏盘子,开始了他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
滚烫的洗碗水烫红了他的双手,厨房的油烟呛得他不停咳嗽。
但最让他难受的是厨师长时不时踢他屁股,骂他动作太慢。
凌晨两点,餐馆打烊。
苏宁被带到一间地下室,里面摆着六张双层床,已经睡了五个人。
“这是你的床,”陈老板指着一张下铺,“早上九点开工,别迟到。”
苏宁瘫倒在散发着霉味的床垫上,浑身酸痛。
透过地下室狭小的窗户,他看见洛杉矶的月亮,和家乡的一样圆,却显得那么冷漠。
这一刻,苏宁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美国梦,始于一个充满欺骗、危险和剥削的谎言。
而更可怕的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
洛杉矶唐人街的午夜,潮湿的空气中飘着炸物油脂与下水道混杂的酸腐味。
苏宁躺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臀部的肌肉仍在隐隐作痛……
那不是劳动导致的酸痛,而是被厨师长王胖子那镶着金属片的皮鞋踢出来的钝痛。
地下室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投下蛛网般交织的阴影。
“新来的,动作快点!”
三小时前王胖子的呵斥声还在耳膜里震动,那双嵌在肉缝里的小眼睛闪烁着施虐的快感。
更屈辱的是,当苏宁踉跄着撞上洗碗池时,整个厨房爆发出的哄笑像沸水般浇在他背上。
床板突然被上铺翻身震得发颤。
苏宁盯着手腕上被烫出的水泡,突然想起离家的那个清晨,母亲偷偷塞进他行李里的那瓶茶油。
“听说美国冬天冷,”母亲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玻璃瓶,“抹这个能活血。”
他猛地坐起身。
铁架床发出刺耳的呻吟,但鼾声如雷的室友们毫无反应。
月光从气窗铁栅的缝隙漏进来,在地面画出一道苍白的囚栏。
苏宁轻手轻脚摸到门边时,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蛰伏已久的凶性在血管里苏醒。
后巷比想象中更暗。
腐烂的菜叶在脚下发出黏腻的声响,某处传来野猫厮打的尖啸。
苏宁贴着潮湿的砖墙移动,瞳孔逐渐适应黑暗后,他注意到巷口便利店招牌的霓虹在雨洼里投下血红色的倒影。
“要等多久?”他搓着发僵的手指自问。
但答案来得比预期更快……
转角处突然晃出个臃肿的身影,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王胖子左手拎着半瓶威士忌,右手抓着个油腻的纸袋,每走两步就要扶着墙喘气。
苏宁的呼吸凝滞了。
他退到垃圾箱后的阴影里,看着醉醺醺的厨师长在巷中央停下,解开裤带对着墙根撒尿。
酒瓶被随手搁在消防栓上,折射出琥珀色的冷光。
就是现在。
当王胖子系裤腰带时,苏宁像捕食的豹猫般窜出。
从餐馆顺来的加厚垃圾袋“唰”地套住那颗肥硕的脑袋,收口的瞬间他听见对方鼻腔里喷出的惊愕气流。
“谁?!”闷吼声隔着塑料袋变成滑稽的呜咽。
王胖子挥舞的手臂打翻了酒瓶,玻璃碎裂声像某种仪式开始的信号。
第一拳砸在对方腰侧的肥肉上,触感像击中装满油脂的皮囊。
苏宁的动作非常的精准,对付一个胖子还是轻而易举。
王胖子踉跄着撞上电线杆,塑料袋里传来带着酒臭的呕吐物气味。
“喜欢踢人是吧?”苏宁用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臀部。
王胖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这让他想起白天被踢时自己咬破的嘴唇。
巷子尽头有灯光亮起,但愤怒已经接管了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三分钟像被拉长的胶片。
他专门挑肉厚的地方下手,最后一脚踹在那两瓣肥臀正中时,甚至听到了皮革开裂般的声响。
王胖子像搁浅的鲸鱼般瘫在馊水横流的地面上,塑料袋随着抽泣起伏,凝结的水珠在月光下像某种怪异的露水。
远处传来警笛声。
苏宁后退两步,突然被某种冰凉的畅快感攫住……
只是他刚才打人的右手关节处沾着血,可能是王胖子鼻子被打破流的。
但当他看见厨师长颤抖着去摸后兜的手机时,恐惧又转化成了新的愤怒。
“敢报警就宰了你。”他用福建方言低吼,这土话里的脏字比英语锋利十倍。
抢过手机扔进下水道时,他注意到王胖子工裤后袋露出的东西……
是捆用橡皮筋扎着的钞票,最外面那张富兰克林的脸被油渍染得发黄。
苏宁犹豫了0.5秒。
但当他手指触到钞票时,突然听见记忆里父亲的声音:“饿死不做贼。”
主要大家都是出国养家糊口的,教训一下我就可以了。
接着他突然抽出手,转而把那瓶还剩三分之一的威士忌浇在王胖子裤裆上。
“明天我还会来洗碗。”最后他对着那团蠕动的肥肉说,“要是再踢我——”
脚尖碾过王胖子撑在地上的手指,满意的听到指关节发出的脆响,“就让你用这只手炒菜。”
回程时他绕了远路。
在第七个路口右转时,霓虹灯牌“马杀鸡”三个汉字突然让他笑出声……
原来美国也有这种暧昧的粉红光晕。
某个瞬间他想拔腿狂奔,但训练有素地控制住了冲动:奔跑会引人注目,而非法移民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注。
地下室的鼾声依旧。
苏宁滑进被窝时,发现床垫下压着的茶油瓶不知何时被体温烘得微热。
他抹了些在手腕的烫伤处,突然意识到这是离家后第一次,疼痛不再伴随着屈辱。
窗外,唐人街的月亮隐入云层。
某个醉汉在远处唱着跑调的《何日君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