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长子。
李德謇一朝冲入大军深处,厮杀一日两夜的吐蕃骑兵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转眼便在冰冷的槊刃下彻底崩溃。
可即便如此,李德謇依旧率领手下人冰冷血腥的展开屠杀。
而他的刀锋,却是直指丹增扎西。
血腥的眼神紧紧的盯死了丹增扎西。
丹增扎西最后不得不用一千家族骑兵挡住了李德謇,他才能暂时逃离。
可即便是如此,丹增扎西依旧有些担心,他自己的速度一旦慢了,李德謇立刻就会冲上来杀了他。
丹增扎西疯狂的抽打着马鞭,一路上不知道跑了多远,战马都有些吐白沫了,前方终于传来了清晰的水声。
“通天河,到了。”丹增扎西忍不住的要哭起来,终于要逃脱了。
在通天河边,他留了三千骑兵,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消息传递,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镇守后路。
眼中的喜意刚刚溢出眼眶,突然丹增扎西脖后寒毛一竖,他右手猛然竖起,一千骑兵在转身间就彻底的停了下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
那三千骑兵驻扎在通天河北岸,驻扎在李君羡原本的军营中……
丹增扎西脸色中闪过一丝惊恐。
下一刻,无数的火光在黑暗之中直接亮起,数不清多少的骑兵横档在通天河北岸。
一名红衣金甲的将领出现在了大军之前。
李君羡。
原本从通天河撤走的李君羡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杀了回来,同时截断了丹增扎西的后路。
火光之下,李君羡面色冷漠的看了丹增扎西一眼,紧跟着,他猛的一拉缰绳,怒喝道:“驾!”
李君羡率先向前冲锋。
瞬间,无数的黑甲骑兵如同黑潮一样,紧跟在李君羡的身后,朝着丹增扎西直直的冲了过来。
丹增扎西根本来不及多想,手里的长刀已经拔了出来,朝着李君羡就直接迎了上去。
刀槊眨眼间就狠狠的交击在一起,紧跟着,长刀被弹起,冰冷的槊刃转眼就刺进了丹增扎西的胸膛。
视线在眼前骤然倒转,大地在上方,初秋的青草被马蹄直接践踏,冰冷的长槊出现在眼前。
丹增扎西突然明白,原来,他自己已经死了。
红衣金甲的李君羡站在地上,手里的长槊高举,丹增扎西的尸体被他聚在半空,他整个举着丹增扎西的尸体奋力前冲,但多带一个人终究慢了些。
无数的黑甲士卒从李君羡的两侧直接冲过,然后如同洪流一般的冲进了残余的吐蕃骑兵之中。
刹那间,血在沉冷的夜间彻底绽放。
李君羡落在后面,抬起头看向上方死不瞑目的丹增扎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
轰然的马蹄踏破秋草,长槊斜摆,一队又一队的黑甲骑兵赶到了通天河北岸。
看着被挂在辕门长杆上的丹增扎西,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羡慕。
又让李君羡这家伙捡到了。
上一次,他杀的虽然不过一个吐蕃赞普替身,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数万吐蕃大军主帅。
这一次,又让他杀了一个数万吐蕃大军的主帅,这份运气啊!
不,这么运气,这是偏爱。
是陛下的偏爱,是上天的偏爱。
每一次,李君羡的职责都是突袭通天河,截断吐蕃人的退路,但是每次,大非川之战后,吐蕃主帅都能逃走,最后都能逃到通天河来。
据说这一次,李德謇率军抵达通天河的时候,丹增扎西仅仅死了半刻钟,这让他们到哪里说理去。
众人不由得一阵感慨。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西昌州的战事已经被彻底的清理干净。
李德謇,殷元,裴行俭,房仁裕,辛獠儿等人分别率领大军抵达了通天河。
直到第二天午时,梁建方和苏定方才同时赶到。
不过这个时候,黑色大纛之下骑马而行的不是他们两人,他们两个都随在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白发紫袍高官身侧。
后面还有一大批属官。
李君羡,李德謇,殷元,裴行俭,房仁裕,辛獠儿等人率军中将校全部在辕门迎接,看到来人全部肃然拱手道:“参见大帅!”
苏勖温和的笑笑,然后骑马向前道:“诸位不必如此称呼,本帅此番来西昌州,不过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暂时统合军中,之后便会回到兰州为诸位转运粮草,其他征伐之事,都是诸位的事情了。”
“不敢。”众将齐齐拱手,在暗中,诸人却都暗中松了口气。
苏勖坐在马上,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心中轻叹一声,皇帝这一趟让他来,根本目的还是在消弭各方矛盾,加快军前整合,免得出什么乱子。
梁建方和苏定方都是大将军,虽然梁建方资格更老一些,但军功还真不好说谁更多。
另外,苏定方是李靖的徒弟,李德謇是李靖的儿子,裴行俭是苏定方的徒弟,他们又都是皇帝的亲信。
李靖在西昌州多年,李君羡和辛獠儿都曾经是他的手下。
苏定方这一次到了西昌州,难免会和梁建方在一些地方有所碰撞。
其他还有房仁裕是房玄龄的族叔,房家虽然因为高阳公主之事有所牵连,但房遗爱如今在安东站稳脚跟,房遗直又一直受皇帝信重,将来重新回到朝中做宰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外,房仁裕还是裴仁基当年的部将,和裴行俭也有几分关系。
还有殷元是殷开山的儿子,多年的左千牛卫中郎将,如今的左千牛卫将军,同时是皇帝亲信。
这些人真要在军前闹起来,不说随便谁都能够压制下来的。
更别说李承乾本身在谁做灭吐蕃的主帅这件事情上摇摆不定,所以只能派人来西昌州暂时坐镇。
长孙无忌和李勣又不能来,所以李承乾最后选择了苏勖来。
苏勖是秦王府十八学士出身,和梁建方,李君羡,殷元之父殷开山都有些交情。
他是昭仪的父亲,又刚从安东大都护调任洛州都督,苏定方还曾经是他的手下,李德謇和裴行俭都需要对他尊敬几分。
所以,他来到军前,最能够安定军中诸将。
……
苏勖骑看了军营一眼,摇摇头道:“营中就不进去了,都走,到通天河边去看一看。”
“喏!”众将齐齐拱手,然后各自翻身上马,跟随而去。
苏勖率先而行,梁建方和苏定方紧紧跟随,而在他们两个身后的,是大理寺少卿戴至德和刑部侍郎柳奭。
众将的心思,全部都收敛了起来。
来到通天河畔,苏勖抬头远眺,对面的山林之中,有人影在窥伺。
他没有在意,转身看向众将道:“此番西昌州大战,灭吐蕃骑兵四万,党项骑兵两万,吐谷浑骑兵三万,一战之后,十年之内,吐蕃再无余力窥伺西昌州,一切便如同当年情形。”
“是!”众将齐齐拱手,神色凛然。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西突厥和东岛三国已平,便是党项,此番重挫,也再难有作为。”苏勖回身看向逻些方向,平静的说道:“所以此次,若有机会,当灭了吐蕃。”
“是!”众人心头一阵火热,又一次的灭国之功摆在了他们眼前。
“然而攻灭吐蕃艰难,尤其是吐蕃以唐古拉山为屏障,想要杀入最是艰难,所以朝中议定,西昌州战后,诸事以扫平唐古拉山以北诸国为要。”苏勖抬手指向前方,认真说道:“尤其是苏毗和羊同。”
众人神色平静下来,神色肃穆。
苏勖看向李君羡,问道:“武昌郡公,你在通天河多年,此一战之后,攻下昌都需多长时间?”
李君羡站了出来,拱手道:“回大帅,如今的苏毗,虽然之前一战损伤一万骑兵,但在昌都,应该还有可战骑兵两万,守战的步卒,大概也有两万之数,若是野战,攻伐不难,但若是攻城,怕非是一时半刻能够拿下的。”
攻城最是消耗,这是在场众人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我们的这一战的目的,不是要离开攻破昌都,而是要将昌都城外的所有苏毗战力,全部驱杀,所有百姓全部驱赶到昌都城中,不围城,但任何人不许从城中出来。”苏勖侧身看向诸将,幽幽的说道:“诸位,入秋了,但秋收未至。”
“大帅是要让昌都百姓因秋收无粮而自绝城中?”梁建方忍不住的拱手问道。
“这是朝中的意思。”苏勖点点头,说道:“苏毗和羊同,当以困苏毗,解羊同为方略。”
困苏毗,解羊同。
看着众人琢磨起来,苏勖说道:“早年羊同王子入长安,陛下以宗室女嫁之,羊同王子虽殁,但有一子留于长安,如今十一岁,由羊同公主抚养长大,多年以来,职方司和百骑司都在羊同有所布局,所以……”
“大帅!”众人齐齐拱手。
苏勖点点头,说道:“武邑县公,你年轻些,率三万骑兵,在代国公‘围困’昌都之后,直接杀往羊同,配合内应,将羊同拿下,废其伪君,新立其君,然后统合内外,掌握羊同骑兵,协助大唐将来灭亡吐蕃。”
“末将领命。”苏定方立刻站出拱手。
苏勖转身看向梁建方,说道:“代国公,你率剩下诸将士,‘围’昌都,务必保证其无一人可出,彻底断绝内外消息。”
“末将领命。”梁建方认真拱手。
“剩下的,便是本帅的事情了。”苏勖目光看向吐谷浑方向,说道:“这一战,大唐曾立两万吐谷浑府兵,但其兵权在关键之时,被吐谷浑篡夺,但好在仅仅是篡夺,未曾参与西昌州一战,如今是时候好好的梳理一下东西吐谷浑了。”
或许现在已经到了考虑东西吐谷浑要不要存在的问题了。
“是!”众人听明白了苏勖话里的意思。
“另外,在通天河上要建三座浮桥,南北两岸各建一座军营,以为大军运转作用。”苏勖看向李君羡,说道:“南昌郡公,这便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是!”李君羡有些诧异的拱手,若仅仅是如此,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吧。
“你是西昌州副都督,从这里到大非川,要建立起三座县城,十座大驿。”苏勖转身看向党项方向,声音冰冷的说道:“此战,东西吐谷浑和党项,不知道将会有多少人要被贬为奴隶,其人尽为你用。”
“喏!”李君羡面色凝重的拱手。
“一年之内,三座县城十座大驿站,不求完善,但要做到最起码的运转职责。”苏勖抬起头,看向众人道:“一年时间,先灭羊同,后灭苏毗,建立后勤运输通道,到了明年秋后,粮草运输齐备,便该考虑杀入唐古拉山,灭亡吐蕃之事。”
“末将领命,必灭吐蕃。”众人甲胄铿然,齐整抱拳应诺。
苏勖转身,秋风从通天河,直扑吐蕃而去。
秋属阴,主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