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孩，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箩筐，其中一个脑袋还是痴傻的，几乎没有出远门的经验，横跨千山万水跑到阳县来，其中的艰辛和危险可想而知，稍不注意人就没了啊。

而她们姐弟俩不远万里到来，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拜年，这份心意太过沉重。

高兴是真的高兴，但也为他们感到后怕。

喉咙隐隐发堵，陈宣温和关切问：“小苗，你们一路上都还好吧？”

“很顺利呢，路上遇到了很多好人，吃得饱穿得暖，一点都没遭罪”，小苗雀跃道，看到陈宣她就很开心，一路上的付出都值得了。

在小姑娘单纯的想法中，陈宣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她和弟弟好的人，就像亲人一样，甚至比亲人更好，一年没见了，难免挂念，就想来探望一下，太久不走动会生疏，关系也就淡了，她不想这份关系消散在生命中，想想都觉得难受。

小姑娘只是没读过书，聪明着呢，当初年纪八岁的她就能想到通过劳动换取报酬，这些年来早已经暗中知道墨城那个家具店是陈宣为了她专门开的，自己和弟弟也因此才能好好长大，只觉亏欠太多。

只是陈宣没说这事儿，她也不会挑明，会默默想办法尽量偿还。

其实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太顺利，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好几次迷失方向多走了无数冤枉路，若非迫不得已，都舍不得钱乘坐舟车，大半的路都是靠双腿走过来的，而且还遇到了两次人贩子，更有不怀好意的人窥视，自身警惕防范之余，周富贵也算是有不俗的武力，都能一拳打断腰粗的木桩呢，然后加上一定的运气，这才得以平安到达阳县来。

但为了避免陈宣担心，所以这些事情她不会提，尽量捡好听的说，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

跟着陈宣他们朝县城走去，小苗步子迈得很小，将脚藏在粗布裙子下面，避免陈宣看到她那露出脚指头的鞋子，这一路上她们姐弟俩鞋子都穿烂了几双，行礼里面是有好鞋子和衣服的，打算确定陈宣住处后换上前去，还没来得及陈宣就出现了，这让她有些踌蹰，尽量隐藏自己的狼狈。

这点小动作哪儿逃得过陈宣的眼睛，好笑又心酸，自然不会揭破小姑娘的心思，那会让她尴尬，于是看着她的脸以玩笑的口吻道：“还说顺利呢，怎么成小猫啦？”

“我故意抹的灰，担心遇到坏人，来的时候我请教过一些出过门的人，说尽量低调点能避免不少麻烦，洗洗就好了，陈大哥，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呀？”小苗有些忐忑道。

穷苦人的生存智慧，不能说没用，聊胜于无吧，专门从事坑蒙拐骗之人眼光何其毒辣，怎会被这点小小伎俩骗过。

她是大姑娘了，不适合像小时候那样摸她的脑袋，陈宣认真道：“小苗不丑，很漂亮，哪怕脸上抹灰也很漂亮”

这倒是事实，小苗已经张开，这些年日子好了，将养得不错，不是那种面黄肌瘦，实打实的小家碧玉一枚，只是木匠活儿很多时候都是重体力劳动，双手难免生了老茧。

“才没有呢”，她不好意思笑道，哪怕陈宣骗她的也很开心。

这会儿似乎憋了半天的周富贵才吭哧吭哧道：“陈大哥，见你，开心，有坏人，我打他们，姐姐，保护好，记得”

此话一出，周小苗脸色微变当即瞪眼道：“陈大哥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瓜脑子，我们路上好着呢，周富贵，我怎么和你说的，怎么能在陈大哥面前乱说话？”

“哦，说错话，忘了，对不起”，顿时周富贵就挠头认错。

心知肚明的陈宣当然不会戳破，反而冲着周富贵竖起大拇指道：“富贵不错，如今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嘿嘿”，闻言他挠头傻笑，得到陈宣夸奖就很开心。

杜鹃在边上默默看着几人交流，有些好奇小苗他们是谁，以至于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陈宣居然引发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实打实的屈尊降贵主动收拾几个底层烂混混。

她跟陈宣的时间不久，对于周小苗他们的情况并不了解。

为了避免说到路上的遭遇让陈宣担心，周小苗主动转移话题，小心翼翼的看了杜鹃一眼好奇问：“陈大哥，这位大姐姐是谁呀？”

在杜鹃面前她其实有些自卑，各方面的自卑，自己就像丑小鸭一样，但陈宣身边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她是一点都不意外的，觉得本就该是这样，陈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再漂亮的姑娘都配得上。

明白她的小心思，也不去提路上的事情了，陈宣笑道：“看到你们就高兴得忘乎所以，倒是忘了介绍，这位是杜鹃娟姐，如今和我一起生活，就像家人一样，还有一个苏柔甲，和小苗你年龄相仿，等下就能看到了，你们一定能成为朋友的，然后娟姐，她们是周小苗周富贵姐弟俩，前些年我和小高在墨城读书认识的，一直都有来往”

“见过杜鹃姐姐”，周小苗赶紧行礼道，暗道陈大哥都叫娟姐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但听口气又似乎不是陈大哥的妻妾。

她很懂事的主动行礼打招呼，周富贵就算了，脑袋不灵光，压根没什么表示。

杜鹃自然不敢端着架子，能够看出在陈宣心中周小苗她们的分量比自己更重，平时面对外人不苟言笑的她也尽量语气温和笑道：“原来是小苗妹妹，你生得真漂亮，老爷抬举我了，我其实就是个使唤丫鬟，只是老爷平时并未把我们当下人看待”

“陈大哥人很好的，能跟着他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小苗由衷道，不无羡慕，若能跟着陈宣的话，她也会果断放弃如今的生活，可她自卑，不敢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之人是会被嫌弃的。

深以为然的点头，杜鹃道：“是啊，能跟着老爷，不知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久后几人回到县城，小苗他们好奇打量周围，这便是陈大哥从小生活的地方么。

直接带她们回家，偶尔陈宣也会和街坊打声招呼，毕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认识不是人，只是近年来陈宣彻底躺平少有外出，反倒是有些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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