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黄的驿丞跟过来说,朝鲜人想求见袁参政。”陆文昭回答道。
“这么快就发现了”陆文昭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果然把他们禁足了吗?”卢剑星小声问道。
“嗯。”陆文昭点点头。
“那现在我去把那驿丞打发了。”卢剑星当即表示说。
“不急,还是先请示一下。”陆文昭摆摆手,转过身几步就追到了书房里。
这时,袁可立才刚走到书案边。见陆文昭进来,他也就没有落座。高邦佐看袁可立站着,便又站了起来。
“这就送饭来了?”袁可立又累又饿,眼皮也略有些低垂。
“不是,但应该也快了。”陆文昭微笑摇头道。“是那些朝鲜藩使托黄驿丞过来请见。要见他们吗?”
袁可立微微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道:“这么快”
“这不正说明您老卓识远见嘛。”陆文昭听见声,顺嘴拍了个马屁。
“他们为什么自己不来?”高邦佐以不同的语气,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今天下午我请陆千户把他们禁足了。高参政应该听见了才是。”袁可立在请陆文昭办事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高邦佐。
高邦佐点点头。“可您也没让他们连门也不能出吧。”高邦佐记得,袁可立的命令只是简单地不让朝鲜使节团离开驿站。
“可能是下官没说清楚,让那黄驿丞理解错了吧。”陆文昭接言揽过。
“看着驿馆总比看着驿站容易。我要是黄驿丞,也宁愿让他们哪里也不去。”袁可立替陆文昭找补了一句。
“见不见他们?”陆文昭领情笑问说。
“让他们来吧,”袁可立坐了下来。“也听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陆文昭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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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吴允谦带着柳应元和李庆全过来了。
“在下拜见袁参政,拜见高参政,见过陆千户。”吴允谦三人没有唱官职全名,但上下尊卑该有的礼数还是一点儿没少。
袁可立起身拱手作揖,旋即落座原位。“三位也请坐吧。”
吴允谦一点儿脾气没有,更是不敢表露丝毫忤逆之意。袁可立给他们指了座位,吴允谦也就恭顺地带着柳、李二人在书房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夕阳斜照入窗,在三人的肩上落下一抹高低断续的橙黄。
“三位藩使过来,应该是要质问我为什么不让使团离开驿站吧?”袁可立也不跟他们绕圈子,一开口就是直入主题。
吴允谦一凛。他连跪也不敢,只能赔着近乎谄媚的笑容说道:“下官怎敢质问上官。下官是请问,是求教。”
“呵呵。”袁可立轻轻一笑:“那我想先请问吴藩使,为什么圣节使团上午才刚入境,下午就急着要离开了?”
吴允谦早有腹稿,当即拱手答道:“袁参政。我国家正值危难,但王京却浑然不觉。所以我们三人商议之后,决定让柳副使返回王京,将宽甸的虏情禀奏王上,并请王上速斩姜、金等败军降将以谢天朝。望袁参政能行个方便。”
“让柳藩使亲自返回王京?”袁可立看向柳应元。
“是。”吴、柳二人异口同声。
“我看也没那个必要了吧。”袁可立很乏了,但他仍旧尽力维持着上国大臣应有的体面与威严。
“袁参政何出此言啊?”吴、柳二人对视一眼。
“按吴藩使今天上午说的情况来看,朝鲜的军力实际已经衰弱到了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袁可立伸手抓过面前的茶盏,轻轻地喝了一口。“平壤不平,安州不安,精锐尽丧,举国惨淡。情势如此衰颓,王京知道虏情或是不知道虏情又有什么异同呢?”
尽管这些旁证左引的话都是吴允谦自己说的,但他的脸还是很快就烧红了。
“话也不能这么.”在外人听来,吴允谦的语气已经非常谦卑了,但说着说着,吴允谦还是觉得自己的话语间带着不当的硬气。于是,吴允谦生生咽下说了一半的话,改口道:
“话虽如此。但也比一无所知的好啊。再不济,令龟、定、平、安等州的早作戒备加固城防,避免奴贼势如破竹、一鼓而下,也能在侧面为天朝的援军争取时间啊。而且王上喜闻天兵来援,势必拨开仓放粮、拨发帑金以犒劳天兵。”
“有道理。”袁可立点了点头。
“那明天”吴允谦立时一喜,柳应元的眼里也闪出了精光。
“这样吧,”袁可立抢断吴允谦的话。“三位藩使与我和高参政共写一封联名信。信成之后,我再派人前往王京,将之呈给国王殿下。当然,如果诸位已经写了信,我和高参政现在也可以在信上署名用印。”
“这”吴允谦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袁可立反问道。
当然不可以!虽然吴允谦他们确实写了信,信上的主要内容也像吴允谦说的那样是奏禀虏情,并请斩降将。可是,那封信的遣词造句里包含了大量带着反问性质的谏告。
这样的谏告当然是为了劝说国王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但外人一旦看了这封信,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国王殿下与姜、金等降将的微妙关系。吴允谦不必细想就能知道,在如此敏感的时期,这样的联想是十分致命的。
吴允谦咽下一口唾沫,捡起柳应元先前说过的话:“这种大事,只靠一封信怎么能说清楚呢?在下以为,还是得派一个有分量的人亲往王京,觐见国王。”
“有分量的人”袁可立突然笑了。“吴藩使觉得我怎么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