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完全确定,只能说很有可能。”柳应元说着不确定,但行动上还是在点头。
“只凭时间就做此推论,未免太武断了些。”吴允谦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不止时间,还有高参政。”柳应元当即接言,“吴大使不觉得袁、高二位参政同时出现镇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高参政”吴允谦确实觉得高邦佐在袁可立的面前太像一个下属了。
柳应元简单解释说:“奴贼撤兵之后,高参政立刻就来镇江驻防,这必是出于熊经略的授意。而如果是熊经略谏言设道,他老应该会同时建议皇上让高参政改为专任。”
吴允谦拧着眉头,微微颔首问道:“有没有可能就是熊经略题请增设镇江道,并请求让高参政改任,但奏疏发到京师之后,却被某位大人谏言改变了呢?”
“有可能!但这又回到了我刚才说的时间问题上。”柳应元说道,“设道选官绝不是一个能仓促决定的事情,如果是辽东谏言,有司异议,那就更不可能只短短几天就有结果。所以我认为,京师那边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这个事情往前走。”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和袁参政那个的‘佶、构;桧、伦’之论又有什么关系?”李庆全隐隐有些明白了,但仍旧不甚通透。
“单就这么一个事情还不好说。但联系到另外两件事情,二位应该能够发现此事的蹊跷、恐怖之处。”柳应元幽幽地说道。
“什么事?”李庆全立刻追问。
“乔游击的死和徐礼书的超擢。”柳应元望向李庆全,骤移的视线仿佛将夕阳的血红拖拽到了柳应元的脸上。
徐光启被超擢为礼部尚书的消息是陈慰使和进香使带回朝鲜的。
所谓陈慰使和进香使,也就是专为悼念逝世先帝而特派的使节。这些人在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十八日离开王京,十月份便抵达了京师。进香之后,使团在京师滞留了三个月,最终在泰昌元年正月下旬离开京师。他们带了许多最新的消息回来,其中最让朝鲜王廷震动的,就是“诬诋朝鲜最甚”的詹事府赞善徐光启,被掌权的新皇帝一下子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而资历更老但和徐光启政见不合的侍郎孙如游,则在一系列的事件之后被皇帝一撸到底,直接踩到了南京去。
与此同时,使团还带回来了一个一开始不怎么为人注意的人事变动消息,那就是久负盛名但赋闲二十余年的原任山西道监察御史袁可立,补了通政司左通政的缺。当时任谁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在短短的几个月后就被皇帝下放到镇江来。
“您的意思是,这个事情是徐礼书在背后推动?”李庆全深深地惊了。
柳应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天地更易之前,还是太子的皇上就注意到了徐礼书以及那封《辽左阽危已甚疏》,甚至有可能和徐礼书有过直接的交流,不然超擢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坚决。”
吴允谦和李庆全都点了点头。
柳应元继续说:“徐礼书上位之后,应该很快就重提了他那个监护朝鲜的议案,并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对乔游击有救命之恩的袁参政,应该也是早就定好的人选。但当时,皇上的主要精力还在维护熊经略并打压嚣然沸腾的朝议上,所以监护之议也就暂时被搁置了。”柳应元的论断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但有一个刚被正旦使带出京师的消息是柳应元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徐光启和袁可立颇有旧谊。
“有可能不是搁置,”吴允谦又长长地叹出了一口饱含着疲惫与无奈的气。“袁参政最近才来,可能只是因为还没到那个阶段。”
“此话怎讲?”柳应元立刻追问。
吴允谦仍旧用手背撑着脑袋。“如果真像柳副使说的那样,皇上早就关注到了那封奏疏,并接受了徐礼书的谏言,决定派专员兵备镇江,监护朝鲜,那么不会等到最近才开始行动。在皇上的决心面前,所谓嚣然沸腾的朝议根本不是阻碍。监护朝鲜的方略可能早就开始执行了,那两道最近才包砖城围和鸭绿江边新设的炮台应该才是开端。袁参政如今才来,大概也是到了袁参政该来的时候了。”
“哦!”李庆全的脸上顿生恍然之色,“怪不得那些城砖看起来那么新,原来是最近才贴的!”
“吴大使高见。”柳应元知道,吴允谦已经完全赞同了自己的推论。但他根本笑不出来。
“还是柳副使想得深。你要是不提这茬,我也想不到那里去。”吴允谦摇摇头,眼含期待地望向柳应元,“柳副使有破局之道吗?”
“没有。”柳应元苦笑道,“为今之计,唯有抄灭姜、金两家,并用姜弘立和金景瑞的脑袋来平息袁参政的怒火和皇上的猜疑。可是袁参政非但不让我们折回汉阳,还借题发挥说要派人去汉阳递书”
柳应元突然灵感一闪,又想到了一个细节:“陆千户,那个陆千户!”柳应元高呼起来:“之后袁参政肯定会派那个陆千户去汉阳递书。那个陆千户到了汉阳之后一定会去义禁府调查姜弘立和金景瑞!”
“怪不得他当时突然插进来问义禁府的地址!”吴允谦悚然大悟。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千户不但能在议事时列席,还能坐在毛游击的前面。
得亏黄驿丞没有将陆文昭的锦衣卫钦差身份告诉他们,否则就这个灵光一闪,也能把吴允谦和柳应元闪昏死到地上躺着。
“绝不能让他去汉阳!”柳应元骇然道,“事情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我们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要不告诉袁参政,就说我们不回去了。”李庆全建议道。
“覆水难收!”吴允谦当即摇头否决,“现在说反悔,只会让袁参政更加怀疑我们。而且袁参政想发挥也不一定非要借我们这个题,他老既然在身边带了这么个人,就是被备着要派去汉阳的。”
“那我们就搞定这个人!”李庆全又建议。
“怎么搞定?”吴允谦愁眉苦脸,他眉间的皱纹深得简直能把蚊子挤死。
“给钱,给到他满意为止!”李庆全说道。“只要把他喂饱了,袁参政也就‘瞎’了!”
吴允谦迟疑了好一会儿,但最后也只能点头道:“嗯。把信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