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城编织了这些黑线,还是说,这些黑线穿透了上城,还会继续向上,直到…..”
冯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想也想不出个结果来,除非,他有朝一日能顺著黑线爬上去,爬到黑线另一头的顶端,再向下俯瞰回来,或许才能窥见全貌。
很多事情,你从下往上仰望,永远只能看个云里雾里,被遮蔽,被欺骗,但若你有一天能从上往下俯视,一切秘密,或许都將纤毫毕现。
冯睦面色沉凝如水,刚刚因为疯狂升级而带来的些许膨胀和喜悦,在铺天盖地的真实面前,瞬间被冲淡,变得微不足道。
力量感依旧存在於他的四肢百骸,却被一种更庞大的惊悚与压力所笼罩。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有些僵硬地向后仰起头,望向自己的头顶上方。
“……还好。”
他心中微微一松,紧绷的下頜线缓和了些许,
“虽然完全搞不懂这些黑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至少……我的头顶上没有。”
视野所及,他自己头顶上方並未长出一根黑线。
“应该是和附著在身体表面的黑气一样,被之前三次洗髓,特別是最后一次涅槃般的洗礼,给彻底净化、弄断了吧?”
他只能做出这样看似合理的推测。
因为,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最初他看不见那些黑气与黑线,而当他终於能“看见”时,它们却已从他自己的身上彻底消失了。
他永远无法亲眼目睹,缠绕於自身的黑气或黑线是如何消失的,那个关键的“剎那”被永恆地埋藏在了他的视野盲区之中。
这个道理,就如同一个人自诞生之初第一次睁开双眼,便再也无法回头去看见——自己最初睁开眼的那一瞬。
冯睦缓缓压下心头的震撼,缓缓低下脑袋,收回视线。
下一瞬。
他的动作,他刚刚平稳下去的呼吸,甚至於流动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剎那被瞬间冻结。
他就那样僵硬地、如同石雕般凝固在了原地,额头上甚至无法自控地渗出了一层冰冷的汗珠。
一个被他忽略的、极其惊悚的细节,如同延迟爆开的炸弹,此刻终於在他的思维深处轰然炸响。
“等……等一下!!”
“不只是我……不只是我头上没有黑线!!”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她头上……也没有黑线!!!”
冯睦口舌一阵发乾,骨头里在往外泛著凉气。
他想要扭头,看向身后楼门洞,但他的脖颈却像是生了锈的铁器,迟迟无法转动。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身后的楼门洞里,他分明……分明没有从母亲王秀丽头顶上方,看到任何黑线的痕跡啊!!!
当时,洗髓完毕,获得新视野的他,王秀丽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活人”。
至於楼里的其他邻居,他虽然也能通过黑白视角“看”到他们的轮廓和动作,但那种视角是无法“看”到黑气或黑线的。
因为黑气或黑线统统没有血条,也没有物理实体,无法被空气振动所捕捉,自然无法被冯睦的黑白视野所窥见。
所以,那个时候,在他的视野里:
他自己身上没有黑线,母亲身上也没有黑线,楼里的其他人身上也“没有”黑线(因为看不见)。
冯睦自然觉得一切都很正常,自己和母亲都没什么问题。
可此刻,站在这里,看清了这漫天连接天地、连接每一个活物的恐怖黑线之网后,他才骤然间,如同被闪电劈中般,回过味来!
楼里的邻居们头顶应该都是有黑线的,只是他当时在自家屋子里没看见罢了。
唯有母亲王秀丽,是他用这双进化后的“真实之眼”,面对面地注视过的。
他记得很真切,他刚才的確没有从母亲身上看到黑线,只是看到她和家中物品一样,沾染著环境里的黑气而已!
冯睦:“……”
他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直衝天灵,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彻骨,更阴森。
我没有黑线,是因为我將自己“洗”得足够乾净。
那妈,您呢?您又是……凭藉什么?
冯睦的呼吸逐渐粗重,一股几乎失控的衝动在胸腔中翻涌。
他几乎要转身衝上楼去,回家去问问一直最关爱自己的母亲,將一切问个清清楚楚。
可左思右想,冯睦最终还是凭藉强大的意志力,死死遏住了那股回身探寻的强烈欲望。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闭上双眼。
黑暗中,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一幅画面——黑白色的母亲正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一遍、又一遍,认真地刷洗著她的鞋底。
惨白的镜子,映著她同样惨白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熟悉,那么慈爱。
良久,冯睦默然收回视线,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轻笑,装作若无其事地,大步离开了……
……
侯文栋赶到医院时,天色已彻底“亮”了下来。
医院大楼灯火通明,像一头匍匐在“光明”中的巨兽,无声地吞吐著进进出出的人流。
他脚步极快,皮鞋叩击光洁的地砖,发出急促而清晰的迴响。
特护病房区在走廊尽头,相对安静许多。门口的长椅上守著司名身著制服的捕快,正低声交谈著什么,脸上带著浓浓的疲惫与警觉。
一见到侯文栋走过来,他们瞬间噤声,齐齐从椅子上弹起来,挺直了腰板。
“侯秘书!”
四人几乎异口同声,语气里带著恭敬,夹杂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侯文栋没时间寒暄,目光直接越过他们,落在病房里,迫不及待地开口: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晌的情况怎么样了,何时能醒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