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不孔宴秋吗?他前几个月才被金曜宫打下来,今儿怎么又来了?”
“……不知道啊?”
“哎,那不是神人小崽儿吗?怎么又出来把孔宴秋捡走了,话说回来,孔宴秋没杀他?”
“……不知道啊?”
它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巫曦已经直扑过去,试图把人抱起来,但对方身上甚是滚烫,他又跑回去,采用老一套办法,往孔雀身上浇雪。
如此循环几个来回,他不管不顾,靠着神人的力气,撑起比自己高壮得多的黑孔雀,艰难地往家里扛。
“呃,所以,我们也是这个仪式的一环吗?”
“……不知道啊?”
唉散了散了,大晚上的搞这一出,不知有什么意思!
妖兽们大半夜被震起来,捞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不敢对始作俑者有什么意见,只得愤愤散去,不住在内心唾弃黑孔雀,成天就知道没事找事。
另一头,孔宴秋的神智其实还留有清醒。
为了找出自己前次意识昏沉时究竟在哪里,脑海中的声音又是不是真实的,孔宴秋已经挖空心思。他派遣出本就善于打探消息,聆听情报的小型雀鸟,又放出麾下大妖,命他们日夜在大荒中搜查,自己也使用了调取神思的法术,试图从中找出更有用的线索。
可惜,雀鸟确实方便刺探,那些挥翼百里的大妖也确实方便赶路排查,但大荒实在太过广袤无垠,要在这里找一个身份不明,样貌不清的人,委实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百倍。
至于记忆,那更是不可靠的东西,尤其是发烧时的记忆。
孔宴秋等不及了,等不及的时候,就要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
于是,他再次按照上次的路线袭上金曜宫。算好角度,算好力道和分寸,就连吃的招数都一模一样——不顾金曜宫孔雀惊诧的表情,孔宴秋再度被五色神光刷下九重云端,向着大地砸落。
这一次,他赌对了。
当那个小神人哇哇大哭着扑在他身上的时候,孔宴秋先闻到的,是挥之不去的清苦陈旧的木头味,而当对方把他扛起来的时候,他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又有一股极其浅淡,温暖的草药香气。
他是药师国人?也许,这就是他可以治好我的原因。
孔宴秋迟疑地想。
且看他准备做什么。
说到底,他并不信任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孩儿,从他被丢下金曜宫,不得已在大荒上艰苦求生的那一刻起,孔宴秋便见惯了弱肉强食,祸心险恶的事端。
数不尽的人或妖垂涎他的血肉与能力,其中不乏假仁假义的伪善之辈。他们假借“照料幼雏”的名义出现在他身边,只等孔宴秋卸下防备,便迫不及待地露出獠牙,准备将他生吞活剥。
自然,同样有数不尽的人或妖死于烈火,临死前发出凄厉的惨叫。
“孔宴秋!你刻薄寡恩,冷血无情,你会遭报应的!阴魔缠身就是你的报应!”
他们的脸孔在火中扭曲,映在孔宴秋无动于衷的面庞上,像极了狂乱斑驳的影子。
因此,他在观察巫曦的一举一动,他想知道,这个小神人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对自己出手相助。
孔宴秋待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挨的打是真的,也是真的从九重云端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此刻只能堪堪护持住一点灵智,看巫曦要怎么做。
巫曦吸着鼻子,让他面朝下,翅膀朝上,俯卧在木床上面。
“你怎么又从天上掉下来了?”巫曦擦擦眼泪,破涕为笑,“讹兽呢?没有伤着你吗?”
从这里走大约八百五十里,你应该可以看到它残留的尸骨,孔宴秋心道。
与此同时,他的一点精魄出窍,正浮在半空中观察巫曦。
“那天它把你抢走,我可难受了,”巫曦自言自语地说,他不管孔宴秋能不能回应,或者说认不认识他,很显然,他已经单方面跟孔宴秋很熟了,“我出去找了你好多次,但没办法离开屋子太远……”
他抿着嘴唇,用金火点燃油灯,端着查看孔宴秋的身体状况。
原来是长留国和药师国的混血,孔宴秋若有所思,不知他的父母都去了哪里,看他小小年纪,言辞中难掩天真,身上穿得整齐,怎么会孤身一人跑来这里安置?
还有,原来讹兽就是从他这抢的人,无怪乎它满嘴胡言,口口声声说自己救了我……
“我看看你的翅膀,”巫曦拿过圆凳,把油灯放在上面,“上次伤的是左边,这次换成右边了啊。你不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