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殷不寿而言,世界不过是一口大锅,锅里一切飞的,走的,跑的,爬的,全是他将吃尽的未吃尽的食材。大日似饼,圆月沁冰,芸芸众生在他的齿列上繁衍孳乳,生老病死,从一颗牙齿走到另一颗牙齿——有什么分别?人类王朝的帝都,也仅是锅里比较大的一格而已。
至于贺九如算什么……他实在说不好,约莫是守锅的护卫,阻止他乱吃的门神罢。
贺九如心满意足地眺望一阵,想起来什么,忙提醒道:“先说好,咱们现在已经到了仙宫的大本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一进城,找到送信的地方,然后就快快地出城……”
讲到这里,他难免不舍。车马漫长,这举国繁华热闹的都城,普通人大概一生才能抵达一次,就这么仓促地来,仓促地走,实在过于可惜。
“算啦!”他打起精神,拉开小货车的暗格,从里头掏出一封薄薄的信笺,“早去早回!以后还有来的机会。”
殷不寿抬起头,他望着凡人肉眼不得窥见的云端,在那里,整个福生寿海的仙宫坐落在高天之上,层层叠叠,犹如一颗畸形的华丽的瘤。
“我们可以,分开行动。”他忽然说,“一起走,仙宫很容易发现你,不好。”
“啊?”贺九如惊讶,“那我去送信,你去哪里?”
殷不寿的视线收回,他说:“我去讨债。”
他的残躯至仍在仙宫的监管之下,如今他灵智已开,全然不似昔日的混沌茫然。倘若能取回自己的残躯,一鼓作气地吃掉万福元君,继而吃下整座仙宫,又是什么难事?
达成目标,世上就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了!而人嘛,想来也无力与他继续作对,毕竟补完本体之后,无相魔的身躯何其伟岸庞然,岂是三拳两脚就能撼动的?到时候,就先把人强行含在嘴里舔,舔到他痛不欲生也不停下,舔腻了再想怎么吃……
贺九如盯着他,忍不住给他腰上来了一拳。
“……你,你又打我!”殷不寿的美好遐想被无情打断,恼火。
“谁叫你一边看我,一边笑得那么奇怪!”贺九如嫌弃,“像偷喝了香油的猫一样!”
幻想里的无相魔威风八面,现实里的殷不寿窝窝囊囊,只敢挨揍,不敢多言。怕说穿了要被打,殷不寿唯有忍气吞声。
“不过,你确定吗?”贺九如挠着头问,“蜈蚣老祖一下就认出我来了,说明仙宫的眼线很多,或者牠自己就神通广大,知道我俩走在一块儿。那更不要说仙宫了,指不定——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他们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殷不寿说:“那你先在这里等我。待我吞掉仙宫,再陪你。”
贺九如苦恼地蹲下来:“唉,这也不行,万一他们兵分两路来抓我,我双拳不敌四手,被他们抓走,岂不又要复刻上次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殷不寿跟着蹲下,一人一魔开始嘀嘀咕咕。
“那我把你吞到肚子里,再去吃仙宫。”
“喂,要是你又被他们抓住怎么办?连我一锅端,我可没办法入梦救你啦。”
“那分开。你被抓,我救你,我被抓,你救我。”
“……好吧,虽然听起来好没志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定下基本策略,贺九如再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我就能找到那户人家,送完信,我马上就出城。”
“你要给谁送信?”殷不寿问,
“这个嘛,是我爹年轻时的什么朋友,据说好得就差结拜了。只是我爹年纪大,跑不动了,不能亲自来看他,就托我来给老朋友递个信,顺便历练历练。”
“哦。”暂时不能吃,殷不寿遂失去兴趣。
吃多了仙人,无相魔现下已是很懂人间的世故了。临分别前,他担心人身上的碎金不够用,又吐出许多元宝金块给贺九如。有了上次的教训,贺九如晓得不要拂他的面子,不然他还要说些醋溜溜的酸话,因此好歹拾了两枚小元宝,放在袖子里。
“好啦。”贺九如说,“我走了,你也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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