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决裂 创业在晚唐
第402章 决裂
片刻前,黄巢的十弟黄秉,也是草军中颇有勇名的將领黄秉,被五大绑地押送到了军前。
他浑身是伤,鎧甲早已残破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是不忿和桀驁。
而当他被人粗暴地推搡著,跟蹌地来到帷幕旁,一眼看见了那几个正与淮南军武士堆笑、攀谈的身影,脑中的那根弦,“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那几个人,正是临阵倒戈的毕师鐸,和跳船的李罕之等人!
黄秉气得目眥欲裂,浑身剧烈颤抖,昂著头,奋声大骂:“毕师鐸!李罕之!你们这群背主求荣的狗奴!王都统和我家六郎,何曾亏待过你们分毫?放著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做,偏要摇尾乞怜,给腌臢狗官去做狗?”
说完,黄秉还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不对!你们连狗都不如!”
本来还推著笑的毕师鐸和李罕之,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黄秉,所以见到他后还愣了一下。
可当著黄十郎竟然这般不识实务,当著这一眾淮南將的面羞辱他们,二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毕师鐸没说话,旁边的郑汉章、唐宏、刘匡时三人已然动手,其中刘匡时反应最快,几步跨过来,抢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黄秉的脸上,大骂:“还当你是小十郎呢!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砰!”的一声闷响,黄秉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瞬间裂开,鲜血直流。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打!有种就打死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你们这群叛徒,等我兄长们杀回来,非將你们千刀万剐!”
刘匡时愣了下,心中一悚,毕竟黄巢和他几个兄弟的確是跑了,当下一愣。
而后面的郑汉章则补了上来,直接就是一脚踹在黄秉的胸口,直踹得他倒飞出去,尔后大骂:“先送你这个小东西下去,然后再送你那几个死鬼兄长们下去和你团聚!”
“让你们一家人齐齐整整!”
说完,就当著一眾淮南將们,以及最上首坐著的高駢的面,开始对地上的黄秉拳打脚踢。
后面唐宏、刘匡时也反应过来了,加入其中,力道越发狠辣。
毕竟淮南將们在旁边看著,不狠不行啊!
而黄秉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却始终没有求饶一声。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不远处,那面正在缓缓靠近的“呼保义”大纛。
黄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认得那面旗帜,那是保义军节帅赵怀安的帅旗!
虽然草军常在此人身上吃了败仗!但保义军和赵怀安的名声却远要比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因为此人虽然作战凶狠,却颇有信义,善待俘虏。
於是,黄秉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向著赵怀安的方向衝去。
然后他就被一直眯著眼的李罕之一脚踢翻在地,最后整个脸被这个和尚死死地踩在地上。
就当李罕之准备加大脚上的力道,就这样踩死这个黄秉时,一直饶有兴味的高駢开口了。
高駢摆摆手,对李罕之道:“行了,拉他起来!”
高駢一张口,李罕之、毕师鐸二人连忙躬身。
对於这个掌管他们生死的朝廷大人物,二人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一左一右,將满嘴泥的黄秉给捞了起来。
就当眾人都以为高駢要劝这个黄秉时,却没想到此人说的是这样一句话:“把他衣甲都扒了!然后逐出帷幕!他不是想跑去赵大那吗?就让他跑!”
李罕之、毕师鐸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亲自將黄秉残破的衣甲给扒光。
最后二人將赤条条的黄秉一脚踹了出去,眼神眯著,看著这人踉跟蹌蹌的出去了。
严寒冻得黄秉哆哆嗦嗦,但强烈的求生欲,依旧驱使著他向赵怀安那边跑去一脑子什么也想不了,浑浑噩噩,只是本能地迈著腿!
而在帷幕下,高駢忽然对旁边持著槊候立的杨行密,问道:“杨二可会掷槊?”
杨行密愣了一下,还没明白高駢什么意思,他后面一个异常年轻的小將就已经持一短枪出列,向高駢朗声道:“末將善掷!”
高駢看到这个越过杨行密的年轻人,笑了:“哦?那就露一手!”
而这个时候,杨行密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的二弟朱延朗出来了,还说什么“善掷!”,心中大急。
我妻子这愚蠢的二弟啊,你这个时候逞什么威风啊!难道看不出此时的氛围?
杨行密当然听出高駢要杀掉黄秉的意思,可就在黄秉不远处是谁?那是保义军的节度使赵怀安啊!
你当著赵怀安的面前投掷步槊,那是何等的挑衅?
杨行密因为出自淮西而投高駢已经是名声有损了,如何还敢再掺和进高层的衝突里?
可他这个妻弟不晓得是明白还是糊涂,就大大咧咧地把活给揽到身上了!
之后,这小子还真的就走到了帷幕边,就看著那边黄秉踉蹌在跑,似乎嘴里还在呼喊著什么。
隨后朱延朗残忍一笑,接著便单手举著短枪开始助跑,七八个大跨步后,扭腰甩跨,手里的短枪就被他用力拋出。
一道黑影,划著名拋物线,带著破风的尖啸,在空中疾速飞来。
“噗嗤!”
前方那犹在奔跑的黄秉,就这样被一短枪贯穿了胸膛,带出了一蓬滚烫的鲜血。
高駢见到了,哈哈一笑,举著案几上的金杯大笑:“赏!”
说完,就將金杯拋给了朱延朗,还赞了一句:“不错!你小子比你姐夫能做事!”
朱延朗丝毫没有在意这话的意思,攥著金杯,就给高駢下跪。
而杨行密听了这话后,脸色大变,一下就跪在地上,口呼:“末將有罪!”
高駢摇头,笑道:“起来吧,没怪罪你的意思!”
可下一句,高駢的声音就冷了下来:“但我希望你手比脑子快!这淮南军爱动脑子的太多了,就少听话办事的!
你杨行密可不要让本相失望!”
只一句话就让杨行密后背全是汗了。
但在心中,他已为自己这个鲁莽的妻弟悲哀。
朱二啊!朱二!你可晓得那赵大是何人啊!
那边黄秉被短枪贯穿后,身体猛地一僵,隨后软跪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著自己胸前那截血淋淋的矛尖。
黄秉望著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嗬嗬声,眼中的光芒就迅速地黯淡下去。
“砰。”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就在距离赵怀安的战马不到数十步的地方。
生命戛然而止。
赵怀安勒住了韁绳,静静地看著这个死在自己面前的草军將领。
虽然他並不认识此人,但从此人的刚刚的呼喊,他已经晓得这人叫黄秉,想——
来也是黄家的人。
身边的背嵬们在第一时间就围成了牌墙,所有人都挺弓执刀,愤怒地看向前方。
赵怀安则没有后退,而是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牌墙,越过尸体,望向了帷幕的方向。
在那里,一个陌生的小武士正缓缓地收回自己投掷短枪的姿势,脸上还带著残忍而得意的冷笑。
而他身旁,一眾淮南將们则放肆大笑,毫不在意,一个藩镇节度使在被羞辱。
甚至,即便赵怀安看不到高駢,他也能猜到此时的高駢,是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嘴角带著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怀安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这是高駢在给自己下马威。
这是杀那个黄秉吗?这是冲自己来啊!
那高駢就是要告诉自己:即便是到了战场列帷幕,他也是这里的主人!
生杀予夺,无不出自他高駢之手!
听著那些淮南將放肆在笑,一眾保义將们无不怒火中烧,手中的兵器握得“咯咯”作响。
主辱臣死!
他们只需要节帅一个命令,就会衝上去,將那些辱他们保义军的人全部剁成肉泥!
別说是高骄!就是皇帝小儿在此,也给他拉下来剐了!
然而,赵怀安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帷幕,然后翻身下马,对著身后眾人沉声道:“走,我们去赴宴。”
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刀槊斧鞭的背嵬,护送著赵怀安与一眾核心將领,走进了那片由四重帷幕围起来的临时宴会区。
一进去,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便扑面而来。
帷幕区內的空间並不大,高駢和他摩下的数十名將领,早已安坐在一侧。
而赵怀安和他的人进来后,便自然而然地占据了另一侧。
双方的人马,几乎各自占据了一半的空间,涇渭分明,中间只隔著几张摆满了酒肉的案几。
高駢的“落雕都”武士们,与赵怀安的背嵬武士们,更是壁垒分明地站在各自帷幕下,一个个手按刀柄,眼神凶狠地盯著对方。
就好像刚刚他们並不是並肩作战的袍泽,而是九世之讎的死敌!
然而,处於这紧张氛围中心的两个主角,高骄与赵怀安,却都表现得异常从容。
高駢依旧是那副国家擎天柱的雍容模样,他抚著长须,面带微笑,仿佛对眼前的紧张气氛视而不见。
而赵怀安,也同样是神色平静,他在自己的主位上安然落座后,甚至还有閒情逸致,拿起案几上的一杯酒,细细地品尝。
在所有人都安坐后,高駢率先举起酒杯,朗声祝向赵怀安:“赵大,此战你部居功至伟,先破敌骑,再溃敌阵,当为首功!本相在此,敬你一杯!”
赵怀安也不站,就这样单手举著酒杯,言辞倒是谦逊:“使相过誉了。若无使相在中路牵制敌军主力,我军亦无此良机。此战,淮南军就支撑北面和中路两面,这才是大功!我保义军不过是適逢其会罢了!”
高駢这人最重体面和规矩,看到赵怀安连站都不站,脸就开始拉了下来。
他早年经歷还蹉跎些,脾气还没现在这么大,可自他打贏了安南国战后,他就成了朝廷依赖的柱石,除了去年困顿低谷了一下,其他时候都是唯我独尊!
更不用说,他刚刚贏得了一场辉煌的大胜,一直困扰朝廷的草军叛逆终於被他一战而歼!
虽然这会战果还没完全统计好,甚至贼之副都统黄巢也带著小部分兵马撤离了战场。
但大胜依旧是大胜!自此草军將彻底烟消云散!
至於那些往南方跑的黄巢溃军,那就更不用多想了。
草军基本都是中原人,无粮无衣去南方,他们以为那里为何自古以来就人少?
別说本地藩兵、土团会追杀他们,就是一路的烟瘴和水土,就能要这些人的命!
所以还有什么草军?
也正是如此,高駢心態之膨胀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当高拼看著那些披甲雄壮的保义將和那些冷厉的背嵬武士,到底还是压住了火,勉强笑拉起来。
之后,高駢也不找赵大事,赵大还像过去那样奉承著老高。
两人一言一语,觥筹交错,仿佛真就是一对並肩作战、亲密无间的战友。
帷幕內的气氛,似乎也隨之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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