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被冻僵的尸体遭到扳手的击打,卡在阀门里的那只手直接掉落了下来。
阀门立即回归其预设的位置,供暖站内部响起一阵低沉而有力嗡鸣声,暖气又恢复了供应。
然而魏长川脸上却没有笑容,他没有说话,直接在闵疏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上来。”
男人声音低哑,语气紧绷。
闵疏不敢拖沓,直接趴上了男人的背。魏长川背着他站起来,如来时一般拿出薄毯,要将他裹起来。
闵疏沉默不语,温顺地任由魏长川用薄毯将自己裹住。然而当魏长川将薄毯的两端拉拢系在腰间时,闵疏清晰地看见了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他甚至尝试了两次,才将成功打好那个结。
闵疏心神巨震:“哥……”
魏长川站起来:“别说话。”
于是闵疏只能闭上嘴,被魏长川背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走廊,来到大门口。魏长川打开门,浩瀚的风雪兜头袭来——在他们呆着厂房里时,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暴风雪。
格陵兰再次展现出了她变幻莫测的那一面,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地上的积雪迅速增加,到了连魏长川踩进去都会没过小腿的地步。
闵疏耳边全是狂风呼啸的声音,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身上,就算他被裹地这么厚实都能感到丝丝凉意。
魏长川背着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雪地里向前走,他几乎像是感觉不到席卷周身的狂风一般,脊背没有丝毫弯曲。然而深厚的积雪平等地阻拦着每一种生物的前进速度,闵疏听到他从积雪中抽出脚,再次踏入雪地中,发出带着急躁的咯吱声。
但在这样的天气里寻走,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很艰难的。
闵疏的手臂环在魏长川的肩膀上,胳膊感受到男人上下起伏的胸膛,略微沉重的呼吸声穿过风雪,在他耳边回荡。
闵疏不知该说什么,冒着风雪回过头往后看。
他们已经走下了供暖站所在的小坡,雪原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足迹,供暖站屹立于坡顶,透过灰白的雪幕幽幽地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
闵疏盯着那扇散发着光亮,许久之后,缓缓转过头,收紧了环在魏长川肩膀上的手臂。
“哥……”
他看着男人黑发凌乱的后脑,凑近了些许,小声道:
“我是不是感染了?”
魏长川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止,但很快,他又踏入了雪地中。他喘着气,将靴子拔出雪地,又踏进去。
过了很久,闵疏才听到他的声音:
“……还不知道。”他说:“别乱想。”
男人的声音低哑,依旧很冷静,尾音中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决断。像是在安慰闵疏,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然而实际上,那具尸体的表态呈现典型的x毒株感染状态。病毒进入宿主体内,首先就会攻击呼吸系统,感染者会经历发热,眩晕,打喷嚏等初期症状,直至病毒通过呼吸系统侵入肺部,将组织溶解为血水后再由感染者从口鼻喷出,以达到其大范围传播的目的。感染者最终都会窒息而死,面部肿胀,尸身呈现出青紫色。
而这具身体本身也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污染源。
厂房内空间封闭,空气不流通,供电站和供暖站是相连的,可以说当闵疏进入厂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直接吸入了被污染的空气。
更不用说他后来还直面了尸体。
一级暴露。
魏长川从瘟疫伊始就在最前线积累下的经验让他很快做出了判断。
感染风险无线趋近100%,唯一的转机是感染者自身的免疫力,以及人类基因尚未被完全拆解的力量。
然而对于闵疏这样一个抵抗力低下,从出生就带有基因缺陷的人来说,结果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魏长川却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
明明检测装置就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他却连拿出来的勇气也没有,用’还不知道’这样的话敷衍青年。
然而闵疏不是笨人,听到魏长川这么说,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闵疏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他对自己的情况是最清楚的,在得知末世背后的真相后,便想过有感染的这么一天。只不过他没想到这天会这么快。
闵疏趴在魏长川背上安静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像是想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最后说出来的却是:
”哥,你别担心。“
魏长川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味地冲破风雪,以最快的速度朝前走。
闵疏便也不说话了。他将头转过来,用脸靠着男人坚实的脊背,听着男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鼓动的心跳。
他能明显感觉到,魏长川的行进速度比来时要慢了许多,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周遭的风雪不仅没有停止,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们走了这么久,连小镇的影子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