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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灭军

白光喷出,仿佛把山风点成燃料。

所过之处,雪霜瞬成蒸汽,松针爆鸣,树皮翻卷。

火柱沿谷线横扫,林海如被热刀剖开,焦烟翻滚,荒山化作火海,白石也被引燃。

群鸟腾飞,才被热浪击中,便化作一缕灰羽。

烈焰呼啸,空气扭曲成水纹。

眨眼间,方圆百丈,已成焦土。

薛向更是连尸渣也没留下,宁千军跃下兽背,鞋底立时冒起轻烟。

他赶忙腾身跃起,灵力扫出,反震地面,御空行走。

他在焦土圈中,走了数回,也没找见薛向的仙符。

“没死?”

宁千军难以置信。

这足以焚山煮海的火焰,怎么逃得脱?

可若是死了,仙符怎么也不会被烧毁。

“等等,这孙子有瞬移符。”

宁千军豁然开朗,“该死的,让你这狗东西,逃过一劫。

也罢,我倒要看你,还敢不敢来凌云峰。

若是不来,你完成不了任务,交不了差,同样是个完。”

………………

临近正午,雪雾依旧未曾散尽,冷翠峰脚下的集市已渐有人声。

薛向披着一身寒霜,自山道归来。

他方踏入山门,便见第九堂的书办们主动分开,王伯当负手而立,面带冷笑。

“薛副院,听说你昨儿在凌云峰闹得不小啊?”

他的声音特意压低,却让四周人都能听见,“听说你烧了半座山,可勘验到什么证据没有。”

人群里立时有人低声窃笑。

王伯当上前一步,目光带着刻意的轻蔑,在薛向肩颈处一顿,“单枪匹马,无功而返,谎报功绩,我劝你不如先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挂枷锁吧。”

这话一出,连冷风都似凝了一瞬。

薛向眸光一寒,“下吏接下的任务,必然完成。”

王伯当正负手而立,大笑出声,“薛向,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薛向眉峰一沉,语调却平平,“若我办到了,当如何?”

王伯当斜了他一眼,似被这份笃定勾起了兴致,哼道:“你若真能办到,从此灵产清理室独立运营,行动不必再上报九堂。”

他话锋一转,眼中寒光一闪,“可你若办不成,就自动上书承揽责任。

对了,给你三天时间如何?”

“用不了三天,我立时再上凌云峰。”

薛向神色如铁,言罢,转身便行。

他落拓身影,撞入风雪,莫名有股气势,众人看得一呆。

王伯当冷哼一声,迅速返回公房,不多时,金雕扑簌而落,便又扑簌而飞。

……………………

薛向重新踏上凌云峰山腰,已近申时。

雪雾低垂,凌云峰的脊线隐入苍茫之中,山色与天色几乎融为一体。

寒风呼啸,风中带着针刺般的凉意,他的眸色比这风雪更冷,脚下息风步微微展开,整个人仿佛与风一道向前滑行。

山路越往上越窄,积雪覆在乱石之上,时有枯枝横陈。

不多时,薛向重临先前激战之地。

烧成黑灰的地面,已被大雪覆盖。

他久立未动,忽地,一阵疾风迎面吹来。

“还是老一套,有完没完。”

薛向高声呼喝。

风声竟听话地止住了,紧接着,金翎焰雕贴着山脊飚飞而至。

宁千军立于其背,斗篷猎猎,面上似笑非笑,掌心太阳点亮,化作凤凰羽纹印记,血色在纹路间流转。

“薛向,这回,你来了,就不要走了。”

穿上这身斗篷后,宁千军头一回说话。

便在这时,他掌心的凤凰羽纹印记猛然燃起赤金之光。

那光并非单纯的灵力,而是带着血肉气息的灼烈脉动,仿佛有一头古兽的心脏,在他掌中复苏跳动。

“开。”

一声低喝,宁千军掌心中血光如脉流冲出。

一旁的金翎焰雕通身剧震,宁千军掌心的血光,直入它体内。

金翎焰雕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刻,全身的羽脊齐齐竖起,仿佛无数柄金黑长刀,在山风中同时出鞘。

轰!

一股炽烈的气血之息,从焰雕体内冲天而起,化作数十道赤金光柱,直贯山林,交错成网。

山中雪木瞬间被映得通红,空气被压缩成实质,发出沉闷的嗡鸣。

光柱之间,隐隐有凤羽与烈焰交织的虚影在流转。

“燃血成阵。”

薛向瞳孔微缩,只觉四周天地骤然凝固,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凤凰引血,荒兽为阵,能死在这等奇阵之下,薛向,你足以含笑九泉了。”

宁千军忽地扯开斗篷,露出一张狰狞到几欲噬人的脸来。

刹那间,赤金光网笼罩的山林,大阵已成。

猎猎山风卷起宁千军的长发,他双目猩红,“薛向。”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沉进骨里的钉子。

“你可还记得在试炼界,你断我前程,将我逐出试炼界。”

他的眼中闪过几分赤红的狠意,声调猛然拔高:“你可知,那一日,我宁家成了多少人的笑柄!”

宁千军一步步逼近,“你以为当上了郡试魁首,就能与我宁家抗衡?

笑话!”

他嗤声冷笑,唇角的弧度带着刻骨的轻蔑,“你侥幸混到郡考魁首又如何,在我面前,你永远狗屁不是。”

他俯下身,目光与薛向平齐,声音压低成嘶吼:“现在你的小命,都在我手中捏着。

你求饶啊,只要你求饶,我也不会给你个痛快……”

宁千军放声大笑,笑声充满着癫狂。

忽地,金翎焰雕低鸣一声,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与先前的凶戾全然不同,像是深陷血脉恐惧的悲鸣。

它的羽脊微微炸起,翅翼收紧,四肢在地面上不安地移动,仿佛极力想后退。

宁千军眉头一皱,正要呵斥,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热浪。

他心头一惊,猛地转过身去。

林影深处,雪雾被一股无形的气势生生压散,露出一片空明。

空明之中,一颗巨大的青龙头缓缓探出。

鳞片在夕阳残照下泛着幽绿的冷光,眼眸如两轮碧色的皓月,竖瞳收缩成锋锐的裂缝,正死死盯着他。

龙息滚滚而来,裹着古老而至高的威压,压得宁千军连心脉都在发颤。

那一瞬,他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瞳孔猛缩,连呼吸都忘了。

“龙……”

他喉间溢出一个颤音,心底生出的不是战意,而是直击骨髓的恐惧。

青龙的竖瞳骤然一缩,下一瞬,巨口缓缓张开。

低沉的龙吟如滚雷般炸裂在山林间,雪雾被震成无数碎白,倒卷向天。

宁千军在心中喊了无数声“走”,双足却不受控制,牢牢钉在地上。

金翎焰雕的瞳孔更是被恐惧撑到极限,喉中挤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山风忽然逆转,化作一股磅礴的旋力,卷起漫天的雪与枯枝。

那旋力源自青龙张开的巨口。

它吐出的不是烈焰,也不是风刃,而是一条由气息凝成的龙卷。

龙卷如同有形的洪流,带着无可匹敌的牵引力,瞬间将宁千军和金翎焰雕一并笼罩。

龙卷自龙口放出,自龙口没入。

这一出一进之间,宁千军和金翎焰雕一并消失无踪。

那颗巨大的龙头缓缓抬起,龙须随风飘荡,眼眸如碧海寒潭般凝在不远处的薛向身上。

那目光,沉重、威严,仿佛在打量一个微不足道的闯入者。

薛向胸口微紧,却仍拱手抱拳,低声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青龙并无回应,巨瞳微眯,似在冷哼。

忽然,它鼻翼微张,猛地喷出一口炽热的风息。

薛向脚下积雪瞬间被卷起,身形如落叶般被掀翻,翻滚数丈才稳住。

他还未来得及起身,耳畔便响起扑翼般的风雷声。

青龙已振身而起,庞大的身影直冲云端。

无疑,青龙并不认识他。

原来,和宁千军的一番战中,金翎焰雕喷出恐怖火焰,薛向并没动用瞬移符,而是选择进入文墟福地避战。

他敢孤身前来凌云峰,最大的依仗便是文墟福地这个后门。

他并不信赵欢欢或者宁千军,有地巫的能耐,能禁锢空间传送。

入得文墟福地后,薛向越想越气,越气思路越顺。

你宁千军有荒兽,我踏马还有青龙呢。

思虑一番,他召唤青龙,带着青龙,驾临凌云峰上空。

在给青龙看了薛向的画像后,嘱咐青龙两句,他便即远去。

没办法,他在青龙眼中,是明德洞玄之主,是绝对的世外高人。

青龙智力不低,他不能同时让青龙意识到,他既是实力低微的薛向,又是深不可测的明德洞玄之主。

青龙会识破到底哪个是真身,到时候,就有失控的风险。

薛向不愿将希望寄托在青龙的性情上。

所以,他必须用两张面孔出现。

所以,哪怕面对青龙,他始终也要文气遮身。

故而,此刻,他以薛向的面目出现时,在青龙眼中,也毫不违和。

在青龙的视角,它纯是奉了明德洞玄之主的命令,来帮助一个实力低微的两脚兽。

它生性高傲,除了明德洞玄之主外,看不上任何两脚兽。

帮薛向干这种事,青龙还颇觉丢面子,哪里会给薛向好脸色。

青龙不给面子,薛向也不在意。

事情办成了就好。

解决了宁千军,事不宜迟,薛向沿着积雪未融的山道一路登攀。

风声越往上越锐,像在耳畔割裂空气。

越过最后一段石阶,视野陡然开阔。

峰顶云雾翻卷之间,赫然现出一片气象森然的建筑。

层层飞檐错落而建,红墙碧瓦依山就势。

更远处,山脊下的崖壁上,一条灵泉迸出清流,化作乳白色的水雾,沿峡谷蜿蜒而下。

欢喜宗的山门高悬在巨石之上,金漆大字被夕阳晚照映得熠熠生辉。

“果然是一派仙家气象,无怪欢喜宗要选在此处开宗立派。”

薛向暗暗道。

奇怪的是,欢喜宗宗门出入口,并无人值守。

薛向阔步入内,也没瞧见有人。

“正好,省了麻烦。”

薛向立在一块青色巨石上,从文箓戒中取出录影阵阵旗,

他屈指一弹,阵旗轻颤,自行腾空。

第一缕灵光自旗面流下,像一道纤细的游龙,在地脉间穿行,迅速勾勒出水火双灵灵脉走向。

双脉交汇于西面演武场。

与此同时,阵旗杆首的青晶微微亮起,一层无形的波纹扩散开去,将所见的宗门全景、灵脉脉络、山门气象,一一化作清晰的影像,收入阵旗之中。

薛向大手一招,收了录影阵阵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有了清晰的侵占灵产的影像,他便拿到了大义,任谁也挡不住他拆除违建。

薛向正要转身下山,忽听北面林间传来阵阵喧哗与爆裂之声,伴着女修急促的呼喝。

那声音夹着灵力震荡,似刀光破空,又似鬼啸穿林。

薛向眉峰一蹙,脚下息风步一展,身形化作一道青影,顺着声响处疾掠而去。

穿过一片松林,他的视野陡然开阔。

一处山坳之中,寒雾翻滚,鬼气森森。

鬼伯形容枯槁,半边脸如干裂的树皮,半边却覆着如墨的鬼纹。

他左手扼住赵欢欢的脖颈,手指间黑气缠绕,令她面色发白,呼吸凝滞。

四周,欢喜宗数十名女弟子分列方位,在白衣女修苏丹青的指挥下结成环阵,长袖飘飞,手中或执灵剑,或持符伞,灵光交织,封锁鬼伯的退路。

苏丹青面色冷凝,眼如寒星,指诀连变,喝令道:“第三环收紧!切断他的鬼气外放!”

然而鬼伯周身阴雾如潮,黑影在雾中忽聚忽散,化作数十只狰狞鬼影扑击而出。

这些鬼影形似夜枭、狼首、长舌女,獠牙毕露,尖啸刺耳,扑向女弟子的剑锋与护罩。

欢喜宗的女弟子大多修的并非斗战之法,而是媚术、培育灵植、幻术之类,在这等正面对抗中明显力有不逮。

尽管阵势严整,灵光环环相扣,可每一次攻势落在鬼伯身上,都被他借阴雾巧妙化解。

反倒是鬼伯指尖一抖,便有两只恶鬼破阵而入,逼得阵中弟子手忙脚乱,防线一时险象环生。

“无怪外间无人值守,原来宗主都落入人家手中了。”

薛向懒得理欢喜宗的破事儿。

他才要闪身离开,忽地凝身定住,他怔怔盯着鬼伯那张干裂鬼纹交错的面孔。

“操控鬼胎袭击自己家的,会不会是这货。”

此念一生,薛向火气顿时狂涨。

那一夜的阴雾与惊呼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母亲脸上那抹苍白与担忧,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口。

他飘然入场,声若金钟,“锁。”

一字出口,文气轰然涌动,自文宫奔出,化作一根银白锁链,带着箴言之光在半空疾舞。

锁链放出,宛若鬼魅、游鱼,灵动无比。

锁链仿佛玩消消乐游戏一般,所过之处,四面八方的鬼物,皆被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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