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进了试炼界,咱们弟兄可要守望相助才是。”
薛向此话一出,三人都生理性地直犯恶心。
十余息后,三人都扛不住了,出了广场,落荒而逃。
“无聊,要是孟德兄在此就好了。”
薛向正嘀咕着,一人含笑朝他走来,正是妖族少年凌雪衣。
当初郡考,他凭借异族加分,一举超过沈南笙等人,名列第二。
薛向与吕温侯等人对峙时,凌雪衣也多次仗义相助。
今日重逢,薛向自不以妖族鄙视之,远远拱手行礼,两人一番寒暄后,凌雪衣引着薛向到僻静处说话,“薛兄在郡中的壮举,我时有耳闻,凌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薛向笑道,“过誉了,不知凌兄现在在何处履职?”
“区区不才,在北地出任一县之地的掌兵使。”
“这是个什么差遣?”
“北地新开边,建制不全,县与城同,掌兵使掌一县兵马,边地混乱,我手下也不过两千兵丁。”
“两千兵丁?凌兄可入了当地的掌印寺?”
“这是自然。”
薛向裂开了。
他在内陆拼死拼活,现在也才是代理院尊,依旧是十品仙官。
凌雪衣,已经是一县掌印,那是八品仙官的位份。
似是看出了薛向的惊讶,凌雪衣道,“边地不与内陆同,薛兄稳扎稳打,根基远远胜过我,将来的成就,我自然也望尘莫及。
对了,来日试炼开启,薛兄可收到什么隐秘消息?”
薛向道,“我听说,成绩优异者,可以进中层区域。
另外,此次试炼所获的晶核,可为自己所有,能存在中央库房之中。
除此外,好像再无什么有用消息。”
凌雪衣点头,“薛兄所言,我也听说了。
但我听说,这次还有试炼魁首,还有神秘大礼?”
“神秘大礼?有多神秘?”
薛向来了兴趣。
凌雪衣摇头,“给我消息的人,也没说清楚,反正我看好薛兄,试炼再夺魁首。”
“玩笑了。”
忽地,薛向瞥见不远处的一名俏丽少女,冲凌雪衣告个罪,朝那俏丽少女走去。
俏丽少女正立在一处铺着灵锦的台阶上,双手抱拳,面上带着笑意,送着一位须发如霜、气度雍容的老者。
老者负手而行,脚步不疾不徐,神情淡漠,似对雪剑的话语并不在意,只是略略颔首,便迈下台阶,融入了广场人潮之中。
雪剑看着老者背影消失,微微蹙眉,似有几分不悦。
“好巧啊,雪剑姑娘也在此。”
薛向招呼道。
雪剑回首,一见是他,神情便松了几分,眉梢染笑,“原来是薛郎君。”
“雪剑姑娘这是?”
薛向看向那位老者。
“替我家元君……算了,不说扫兴的事儿了。”
雪剑含笑道,“郎君来这里,是为试炼做准备的吧?”
薛向点点头,“莫非元君也准备进到魔障之地?”
雪剑点头。
薛向道,“魔障之地,很是凶险,元君何必犯险?”
“不得已而为之……”
雪剑欲言又止,“郎君见谅,有些话,我不便说。
今日既然在这里撞上郎君,郎君可要去拜见我家元君。
不瞒郎君,我家元君,已经许久不曾开怀了。”
“自是要去的。”
“太好了,咱们走吧。”
当下,雪剑引着薛向离了飞鱼商行,绕过几条幽静的街巷,一路向东,行出十余里,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碧波映入眼帘。
湖面如镜,波光粼粼,偶有轻风拂过,漾起细碎涟漪。
一座临湖的庄园掩映在垂柳与修竹之间,朱漆长廊与白玉栏杆沿着湖岸蜿蜒伸展,廊檐下悬着鎏金风铃,风过之时,铃声如磬。
庄园大门高敞,雕龙画凤,两侧立着佩剑的侍卫,神情冷峻,目光如刃。
雪剑停下脚步,目光在大门处掠过,低声道,“这里不比照夜坞,人多眼杂,我不便从正门带你进去。”
她略一示意,抬手指向右侧,那是一处被藤萝蔓绕的灰白围墙,墙根下生着几丛翠色的湖石草,“我先进去,放开那边护阵,你从那边翻进来。”
薛向越发好奇黄裙女的身份,他早猜到黄裙女身份尊贵,但没想到,其身份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尊贵得多。
…………
湖水清浅,微波轻荡。
黄裙女信步湖畔,金色的裙裾被晨风拂起,贴着修长的腿线微微起伏,腰肢在行走间轻轻摆动,纤细而柔韧。
她的发鬓被湿润的湖风吹得略有凌乱,细碎的发丝贴在颈间,衬得那截雪白的肌肤越发莹润。
行至岸角,她停下来,手扶一株垂柳,指尖修长,微弯的腰背勾出一个极美的弧线,恍若一朵初放的在水边低首。
风自水面吹来,轻轻掀开她裙摆的层褶,露出一瞬细白的足踝,又被轻雾遮去,似有若无。
她低头望水,心中忽生怅意。
若当年再多一分坚持,也许不必入这雍王府门。
也许,她依旧能像旧时一样,自由地立在湖心亭上,执笔批改文章,不必在重门深锁里,将喜怒都收进一方帕子中。
怅立湖边,回望过往,只觉自己此生,真正的快乐实在不多。
最珍重的,还是在照夜坞的那些日子。
寒夜风雪,湖心亭中,她煮茶,他写字。
少年眉目清澈,偶尔抬眼,问一处对仗,她便微笑,轻声提示,他便恍然点头,落笔如飞。
那是她生平少有的轻松与欢悦,茶香与书声交织,仿佛世间再无烦忧。
湖面忽起一阵雾。
雾气自远处缓缓漫来,白茫茫地将水天相接处遮去。
薄雾中,仿佛凝成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衣袂飘飘,踏着水波而来。
她凝神看去,心口蓦地一紧,那影子越走越近,眉眼渐渐清晰。
真的是他。
不对,他怎么可能来,幻觉。
周娉啊周娉,不知羞的么?
黄裙女摸了摸自己脸蛋,已然烧红。
啵,那影子竟踏出声响。
黄裙女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影子。
薛向踏着湖波而来,脚下仿佛踩着一层细密的浪光。
行至近前,他敛起笑意,拱手深深一揖,“薛向拜见元君。”
黄裙女怔了怔,慌忙去扯头上面纱,却见薛向正凝视着自己,眼中藏不住的欣赏。
她心中微喜,便放下手来。
薛向道,“承蒙元君馈赠一千灵石,薛向已铭记于心,今日得见,当面致谢。”
黄裙女摆手“些许薄礼,何足挂齿,倒是你在迦南郡频生风波,叫人担心,迦南的乱子可是了了?”
薛向点点头,“元君怎的来了沧澜州,可是也准备去魔障之地?”
黄裙女微微颔首。
薛向道,“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是雪剑那丫头多嘴了吧。”
黄裙女道,“不算什么麻烦,就是招揽一些得力人手,一并进入其中。
人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不必挂怀。
好了,你我难得见面,不说这些俗事了。
薛郎君,你那首《明月几时有》,是怎么写出来的?
全篇真不似人间语。”
湖畔微风徐来,吹得水面波光潋滟,也吹淡了黄裙女眉眼间的幽怨。
薛向与她并肩而立,谈诗论文,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妙语生。
黄裙女初时只是静静听着,渐渐地,眼神也明亮起来,唇边浮现久违的笑意。
两人一问一答,话题从《明月几时有》谈到古人咏水咏月的妙处,再到诗中寄情与写景的分寸。
黄裙女轻轻抿唇,“与君论诗,便似这湖水清澈,不染尘埃。”
薛向微笑作揖,“得元君一言,胜我十年读书。”
正说得兴起,远处传来雪剑急促的脚步声。
她上前低声道:“元君,小郡王来了。”
黄裙女神色微变。
薛向一怔,心中立刻生出警惕。
他虽不知谁是小郡王,但从雪剑的语气中,便听出几分不善的意味。
雪剑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对薛向道:“你先避一避。”
薛向原本打算翻墙离去,脚下才要动,雪剑却急急伸手拉住他,“来不及了,小郡王身具四灵鬼宠,若他有心搜寻,你动静再轻也瞒不过。快,到那边去。”
她指向不远处一堵粉墙后,墙影正好被湖边垂柳遮掩。
薛向不再多言,快步隐入墙后。
不多时,脚步声渐近,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走上湖畔长廊。
他生得眉眼英俊,却透着凌厉的寒意。
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周围,落在黄裙女腰臀上,目光又多了几分侵略性。
他怀中抱着一束盛开的玫瑰,笑容里带着一丝轻佻,缓缓开口:“伯母,许久不见,侄儿特来探望。”
黄裙女面纱早已垂下,隔绝那灼热的视线。
“魏如意,用不着你假惺惺,你速速离开。”
黄裙女竟对他深恶痛绝,连面上工夫都不肯做。
小郡王却不急不恼,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伯父亡故,世子年幼,伯母孀居,我做侄子的,勤加探视,也是应当的。
毕竟伯母未入雍王府时,便有靓绝江左的美誉。
细算来,伯母而今也不过双十年华,豆蔻春风,桃妖杏艳,侄儿也担心倘流出风言风语,玷了我皇室尊严。”
“大胆!”
黄裙女寒声道,“你魏如意打的什么主意,谁人不知。
雍王府尚有世子在,尚有我这个雍王妃在,轮不着你兴风作浪。”
魏如意微微俯身,靠得更近,压低声音带着嘲讽,“伯母,我劝你放明白些。
世子自幼多病,这些年龙肝凤髓也吃过吧,如何?
苟延残喘罢了。
我才是雍王嫡亲血脉。
而你,不过是续弦,还是皇室为买好你叔祖……
不提也罢。
你嫁入雍王府时,雍王伯连下床都费劲。
说句大胆的,伯母只怕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吧。”
话至此处,他眼神越发大胆,“伯母放心,你嫁一回雍王府,侄儿总要让你做一回真正的雍王妃。”
“滚!”
黄裙女厉喝一声,掌心寒光湛然。
魏如意恨声道,“休要不识抬举,待我寻到虬龙杖,开启雍王秘藏,宗老们会认定谁是嫡传正宗的。
我劝你想清楚些,是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还是与我双宿双飞,做对神仙眷侣。”
“雪剑,都录下了吧。”
黄裙女忽然高声道。
魏如意惊怒交集,雪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录下了。”
“好得很,拿去给宗正瞧瞧,看看魏如意是该千刀万剐,还是该禁入猪笼。”
“你!”
魏如意深吸一口气,“休要吓我,若真有录影,我的四灵鬼宠,不会发现不了。
咱们走着瞧。”
他虽放出狠话,终究不敢在此逗留,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目送魏如意远去,黄裙女脚步轻移,绕到隔墙一侧,微微探首,见薛向正藏于阴影中,便压低声音道,“出来吧。”
薛向反手一揽,将她轻轻拽入墙后,动作带着几分急迫。
黄裙女身子一颤,心头宛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薛向贴近她耳畔,低声道,“别乱动,魏如意的鬼宠正往这边飘来。”
黄裙女微微抬眸,透过面纱看他一眼,声音轻得像风,“你能看得见?”
“我有玄夜瞳。”
薛向压低声音,“它过来了,别说话。”
话音未落,四周气温骤降,阴风似从地底涌出,卷着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黄裙女下意识地缩进薛向宽厚的怀中,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薛向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畔,痒痒麻麻,若非有面纱遮掩,她那早已红透的脸,简直不能见人。
薛向鼻端袭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幽香,令他心神微荡。
两人的呼吸,在咫尺间交缠,汇成一段暧昧的空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