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问问王慎,给了足够尊重。
“五娘这个提议好,现在学堂也用得上,这个字数也不多,我觉得挺好的。”王慎表示赞同。
“好,那就这样定下来,等准备好,就可以动工吧!”
不用萧然盯着,李泰来了,校正这些完全不用操心。
萧然能做的已经做了,告诉其他人怎么做,剩下的不用萧然操心。
李泰没有跟着萧然几人回去,就留在印刷术工坊里面。
说是工坊,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院子。
回到家里萧然找到孙思邈。
“老爷子,之前火药怎么样了?”
孙思邈从桌下拖出个陶瓮,又取来一张迭得整齐的麻纸——纸上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还画着不同配比的符号。
他先指了指陶瓮,语气里带着几分审慎:“按你说的法子,硝石、硫磺、木炭按不同分量掺合,试了二十多回,如今总算能稳定做出‘药引’了。”
他拿起纸递给萧然,指尖点着上面的字:“这东西刚做出来时,我试着外敷在疮肿上——研成细粉,调点麻油敷上去,隔天就能消红,治热毒痈肿倒是管用,也算个治病的药。”
可话锋一转,孙思邈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沉了些:“但这药太烈,碰不得火星,更容不得半点差错。上次配的时候,硫磺多放了一成,刚点着就‘砰’的一声炸了,陶碗炸得粉碎,火星子差点燎着药篓。”
“还有回给村民试敷,他不小心蹭到灶火,药膏瞬间就烧了起来,手上燎了个水泡——这哪是寻常药?稍有不慎就是祸事。”
孙思邈又指了指陶瓮:“你说要它‘能开山、能有大用处’,现在还差得远。”
“如今配出来的,顶多能炸个小土坑,力道散得快,要是想炸开硬石头,分量得堆得跟小山似的,还没等用,先把自己伤着了。而且性子太野,没法子好好控住,我试着用竹筒装过,结果竹筒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着旁边的柴堆都烧了半捆。”
最后,孙思邈拍了拍萧然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叮嘱:“治病能用,但得慎之又慎,你要的那种‘大用处’,还得再调配比,只是这东西越往烈里调,危险就越大,你往后试的时候,务必离远些,多找几块厚木板挡着,可别逞强。”
“老爷子,如果我说我想把这种东西用在战场上,当武器,你会不会失望?”萧然不想瞒着孙思邈。
自己就是为武器。
孙思邈听完,沉默片刻后,缓缓放下工具,眼神里没有惊讶,反倒多了几分通透的温和:
“这世上的物件,哪样没有两面性?就像咱村里人种地用的镰刀——平日里割麦收粟,能让一家老小顿顿有粮,是改善日子的好工具。”
“可若落在歹人手里,也能变成伤人性命的利器。物件本身没什么错,关键看握在谁手里、用在什么地方。”
孙思邈望着院里晾晒的药草,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恳切:“我这辈子当医者,满脑子想的都是配药救急、治人伤痛,见不得人受半分苦。”
“可我活了近百年,也见过边地胡骑踏平村落,见过乱兵抢粮后百姓饿死在路边——那时候才明白,光有药救不了人,若没有安稳的日子,再灵的药也护不住想好好活着的人。”
“和平从来不是凭空来的,有时候得有人握着‘能挡豺狼’的东西,才能让更多人安安稳稳种地、读书、养娃。”
说着,他转过身,指了指桌下的陶瓮,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的肯定:
“你这东西,烈是烈了些,可它不是只会炸伤人的祸事。”
“往后若用它开山,能让山路变宽,百姓运粮不用再绕几十里险路,若用它护着边关,能让胡骑不敢轻易来犯,边地的娃不用再夜里哭着找爹娘,就算是在村里,用它炸开坚硬的土地,也能引水灌田,让地里的收成多几分——这些哪样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最后,他拍了拍萧然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真切的赞许:“别觉得用它做武器就对不住谁,只要是为了护着该护的人、做该做的事,它就有大意义。”
“这东西能让日子变好,能让和平多几分底气,是很了不起的物件,比我配出几副好药,用处还要大哩。”
萧然望着孙思邈满是通透的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手里的配比纸,心里头像被温水浸过,又带着点发涩的愧疚。
他先前竟把这位老人的“医者仁心”想得太浅了。
萧然以为,孙思邈一辈子救死扶伤,见惯了药石救人的温暖,定会对“火药变武器”这件事抵触,甚至失望。
他怕老人觉得,好好的治病药引,被改成伤人的利器,是违背了医者的初心;也怕老人会劝他“莫要沾伤人的物件”,所以问出口时,心里还揣着几分忐忑。
可孙思邈没怪他,反倒比他看得更透彻——老人不仅懂“药能救人”,更懂“没有安稳,药也护不住人”。
不仅知“物件有两面性”,更知“握在正途上就能护百姓”。
他活了近百年,见的乱世比萧然多,懂的和平之重比萧然深,哪会像萧然想的那样,只盯着“武器伤人”的一面?
萧然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顾虑,简直是种狭隘的揣测。
他把孙思邈的仁心,局限在了“诊室里的救急”,却忘了老人走过多半个天下,看过边地百姓的哭号,听过乱兵过境后的死寂。
老人的仁心,从来不是只装着眼前的疮肿,更是装着天下人“能安稳种地、读书”的长远。
“我先前……竟还怕你会怪我。”萧然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愧疚,“总觉得您老一辈子治病,见不得伤人的东西,却忘了您比谁都清楚,乱世里,光有药,护不住想好好活的人。”
萧然自责的,是自己用浅短的视角,低估了老人历经岁月沉淀后的通透与胸怀——他不该把“医者”的形象,框在“反对一切武器”的刻板里,更不该怀疑,这位见过世间疾苦的老人,会不懂“以战止战、以器护和”的必要。
孙思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萧然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晒过太阳的老木头那样暖:
“怪不怪的,哪有那么多讲究?我活了这把岁数,早不跟人计较这点揣测了——倒是你,把心思在这上面,倒显得生分。”
他拿起石臼里的药草,慢悠悠地捣着,声音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与信任:
“我虽不懂你说的火药能做成多大的武器,也不懂战场上的那些门道,但我懂你这娃。”
“你从不是那会拿东西害人的性子——你带村里人做炒栗子、柿子饼,挖煤矿,让大家冬天不用再啃冻硬的粟米饼,能多添件衣。”
“你盖学堂教娃读书,不让他们像父辈那样睁眼瞎,连自家粮袋上的字都认不全,你连煤矿招工,都想着先顾着栲栳村,再带周边村子的人一起赚,怕人家眼红受委屈。”
药杵在石臼里“笃笃”响,敲得人心安:“这些事,哪件不是把百姓的日子往好里拽?能把这些放在心上,能让娃们有盼头、让村民有奔头的人,就算真把那烈性子的东西做成武器,也定是为了护着这些人、护着这些日子,还能坏到哪里去?”
孙思邈停下药杵,抬头看萧然,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所以啊,别再琢磨我会不会怪你——我信你比信那药草的性子还真,这就够了。”
萧然心里很感到,也有点不好意思。
“老爷子,有你是这个时代的一大幸事!”
孙思邈笑了笑不说话。
“老爷子,我知道你在写书,你写快一点,我给你印刷出来,给需要的人。”
“医书卖最低的价格,让普通人也买得起。”
这一刻的萧然就像是得了好处的孩子,再像别人许诺。
“好,那我得快一点了,只是天下的人何其多,这里你可能很亏啊!”
“没事,让坐在太极殿那位掏钱!”
孙思邈无奈笑了笑,明白萧然早早就知道李世民李丽质的身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