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背上能背十几只癞皮狗,这像话?吗?
看来?也清醒不到哪儿去。
先生的症状比他俩和如意都要严重得多,或许是?他嘴馋多吃了些,也可能是?本就年纪大?了的缘故,此时已渐渐发热、腹痛,还吐了两回。不过能吐出来?倒也好,面色从青白渐渐转得微微发红了。
林闻安给先生喂了水,又把秽物收拾干净,见他呼吸平稳,出了一身汗,搂着也哇哇吐了的肥猫,汗津津睡去了。
他暂且松了口气?,又赶忙转到如意的门外。
没多犹豫,生死之际无关礼节,他端着热水和热帕子?便推门进屋。
如意方才便已发热,且是?几人中烧得最厉害的,但她一直没有呕吐,意识也还有几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就他方才离开那一小会?儿,她已从侧卧变成了俯趴在床榻边的姿势,两只手还在空中一下一下地乱抓,像在拈空中飞舞的什么?,嘴里仍在说胡话?,什么?好多好多金子?啊,我抓我抓……
他坐过去,将?快翻到床底下的如意捞回来?,想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她却东倒西歪,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
林闻安下意识挣了挣,却又被她藤蔓般缠得更紧,整只胳膊都被扯到了她怀里。
“二叔,你怎才回来?呢?”她奋力?将?他胳膊往怀里搂,垂着眼睛,含混而不满地吐露着,声音很轻很轻,“你一去那么?些天,我都有点想你了。”
林闻安被迫倾身相就,用没被她夺去的胳膊撑在床沿上,免得被她扯得彻底倒在她身上。但他离她实在太?近了,鼻尖萦绕着发热带出来?的些微汗气?,烛火在她面庞上镀了层淡淡的光。
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连她烧得酡红的面颊上那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辨,还有她那双虚浮地望向他的,好似被高热蒸得水雾朦胧的眼眸。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想我?”
顿了顿,他垂下眼睫,声音更低地追问:“为?何?”
夜风徐徐从敞开的门外涌进来?,将?两人的衣袂与发都吹得扬起又落下,林闻安在风中凝望着她,已枯竭已久的心如被投入温水中般,微微发烫、发紧。
谁料他这话?便像开闸放水似的,如意的眼泪忽地夺眶而出,指着他呜呜哭道:“你不晓得吗?因为?就咱俩儿是?没娘疼又倒霉的小苦瓜。一枝藤上两只瓜,你在,我就觉着有个伴儿;你不在,家?里就只剩我一只苦瓜了。孤孤单单的苦瓜更苦,你懂不懂?”
袖子?一阵湿润,林闻安叹了口气?。
发烫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在干什么?,还认真和吃错东西而说胡话?的人谈起天来?了。
“二叔。”她又含糊喊了他一声,眼皮已经渐渐沉下来?,她像汪汪似的,低下头来?,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臂,“你总归比我强些,不像我……”她的声气?儿渐渐弱下去,像炉子?里烧尽将?熄的火点,“我很想外婆……可我…见不到她了……”
外婆?林闻安一怔。她小时候是?在外祖家?养过几年,但那会?子?她才丁点大?,没想到她竟还能记得这般真切,还一直心生怀念。他略想想,如意的外祖母……的确已过世?好些年了。
确是?见不到了。
她说完这句,喃喃地喊了几声外婆、阿婆,终于再没力?气?闹了,困倦合上眼,身子?骨一软歪在他臂弯里,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林闻安长松了口气?,连忙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将?人重新好好地摆正,胳膊贴着裤缝,连脚脖子?也并拢,再严丝合缝地盖好被子?。
起身,目光往下一撇,顺带弯腰将?她的鞋也对齐摆正。
再次直起身来?,他轻呼出一口气?,就方才这么?一会?儿,他后?背都汗湿了。
盯着袖子?上那一大?块儿泪痕看了会?儿,听见一阵动静,他又看向床榻,方才他仔细盖好的被子?和摆好的端正睡姿全?白搭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姚如意已自发往里头一滚,不仅踢掉了被,还将?长兔子?用两条腿夹住,再用两只胳膊将?它的脑袋抱在胸前,手指还无意识地摩挲着兔子?的长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