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鳶望著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心底忍不住软了软——这傻姑娘,活了这么些年头,怎么连傲娇都没学明白?
他没点破,只是轻轻开口,声音里藏著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恰好將她的无措截在半空:
“你想要的好处,若是我能给的,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就是还请看在咱俩的交情份上,到时候下手轻一点!”
见杜鳶如此上道,她立刻昂起脖颈,鼻尖轻轻一哼,努力绷出此前的“从容”模样:
“哼,你既然这么识趣,我到时候肯定会酌情考虑的。”
可这份硬撑的从容没撑过三息就破了功,看了一眼天幕的她略带一丝紧张和不易察觉的慍怒道:
“但你还是没说此后,你要如何?那牛鼻子的几个徒弟可都不好对付,便是我便是我如今也难以应付。”
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压得比刚才低了些,少了几分往日的锋芒,多了点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坦诚。
她这一生从不低头,从不服软,但在杜鳶面前,为了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却是承认了自己一直横在心里的那根刺——她早已大不如前。
但说道此处,她心头忽然又是一狠——大不了!
更是恰在此时,杜鳶望著京都方向道了句:
“此后?此后我也该换个身份去京都看看了。”
“哎?!”
素白衣袍下刚燃起的那点决绝,瞬间被满肚子不明所以的茫然浇灭——换个身份去京都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杜鳶回头望她,眼底含著浅笑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换个身份,去此间的京都瞧一瞧。”
得了这位的加持之后,杜鳶一直苦恼的佛道失衡,大为改善。
不过杜鳶不想止步於此,他想求更多。
三教嘛,正好求个齐全不是?
她还是不太明白的问道:
“换个身份?换个什么身份?你如今已经是道家魁首一级,你还能换个什么身份?”
这话听著好笑,她心里却鬆了口气。只要杜鳶没想著立刻去与人硬碰硬,事情就还有诸般变数。別的不说,等她自己慢慢缓过劲来,往后的底气总能多上几分。
杜鳶转头笑答:
“去做个儒家人啊。看过了道家这边的天地,自然也想瞧瞧儒家那边的光景。况且你別看我如今这样,说起来,我还是个夫子呢!”
听得这话,她当即笑出了声,眉梢一挑,满是促狭:
“你?你还是个夫子?在儒家那边有碟谱正经在册吗?至圣之学,你又真弄明白几分了?你们三家看著的確有相通之处,可越往高处走,才越见得一个涇渭分明!故而多年以来,三教皆通者无数,三教皆显者无一。”
可说著说著,她又轻轻撇了撇嘴,语气软了半截:
“罢了罢了,不管怎么折腾,总比你现在这样强。你要去就去吧——就是我可得跟你说清楚!你在道家一脉啊,早就站得太高了。你想高屋建瓴的去瞧个热闹,那倒隨你开心。”
末了,惊觉自己似乎太过操心的她,又是补救一般的哼了一声。只是隨之就还是忍不住追著叮嘱了一句:
“可真要贪心想著两边都攥住,当心自找罪受!”
杜鳶没有在打趣她,只是认真拱手道:
“在下谨记在心!”
这话让她当即捂著嘴笑出了声,眼尾都弯成了月牙:
“哎呦,这会连『贫道』都不说了,倒有几分儒家的规矩样。”
可笑过之后,想起了什么的她便是好奇问道:
“先前你写的那枚禁字,难道你琢磨出的儒家本命字?”
虽说不愿他走的太深,以至於自缚其身,难以抽离。
但一两个本命字又算什么?
可杜鳶却是摇头道:
“不是,那就是一门法术而已。”
她听的微微頷首:
“难怪看著不像儒家的路数。不过话说回来,你对儒家本命字,到底知道多少?”
杜鳶回忆了一下见闻后说道:
“不算太多,只是知道妙用无穷,且有无本命字,不看修为境界,只看个人所悟深浅。”
刚听完,她就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果然如此』的嫌弃:
“虽说大致没差,可你好歹也是道家里能扛事的人物,居然就知道这么点?果然也是个修命修术不修心的。”
可话锋一转,她又如数倾囊相告,说著还抬了抬下巴,眼底藏著点『有我算你走运』的得意:
“不过你运气好,撞上了我。我跟你说,这儒家本命字,那可是实打实有『小位』之称的大神通!寻常没什么门道的字倒也罢了,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生僻字更是不值一提。”
“可你知道吗?有好些字,一旦悟透得了手,那可是能让人一步登天、扶摇直上的!”
说道此处,她又瞬间戛然而止,满脸『你快来问我是什么字』的样子。
可等了半晌,只瞧见杜鳶静静听著,半点要追问的意思都没有。於是她只好暗恼的自己开口找补下去:
“不过啊,这般的字,就是在儒家內部怕也没几个人掰扯的明白。更別说你这刚想踏进门的外人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尾音里还藏著点自以为不易察觉的试探,目光更是直接黏在杜鳶的脸上。
见这样了,他都还是没有半分追问的意思,这下她更急了些,却又拉不下脸直接说,只好又补了句出来,还话里话外都在往『我有好东西』上引:
“可不是谁都有这好运气,能碰著我这样肯把话说透的。换了旁人,肯定把知道的那点东西捂得严严实实,哪会跟你讲这些?更別说那些藏得更深的了”
其实杜鳶早听出了她的心思,那点试探和期待全都明晃晃的放在外面,瞧著反倒格外有趣。
所以他故意压著笑意,只抬眼望她,语气依旧诚恳又平静:
“多谢指点,在下都记在心里了。”
字字句句都透著敬重,偏偏就不提“您是否藏了什么”那茬,半点要顺著她的话追问的意思都没有。
这可把她弄的心里发堵不已,可还是不想显得太过主动,只好別过脸去,故意用嫌弃的语气岔开话道:
“哼,跟你这木头似的人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我可告诉你,有些字啊,可是一直攥死了不会让人拿去的。”
“就比如我捏住的某个字,儒家內外,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盼了多少年,梦了多少回了,可惜啊,没人问,我也犯不著上赶著说去,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