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门长此言差矣!”张之维说道:“诚於心,诚於人,说实话,这个考验对初接触修行的人来说,有些太大了,他们把握不住的,你们三一门,这是在欺负老实人。”
“何出此言?”左门长大为不解,他三一门待人宽厚,即便不適合入门的人,也会妥善安排去处,何来欺负老实人一说。
张之维笑道:“我倒是想起了你之前也和我说的,招收陆瑾、李慕玄、刘得水的事。”
“你把这三人收进下院,也没什么特別的要求,就让正常做事就好。”
“这三人里,刘得水最勤快,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榨乾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劈柴挑水,只求好好表现。”
“而陆瑾每天只做力所能及的事,超出能力的不勉强,不偷奸耍滑,也不劳累伤身。”
“李慕玄则是累了就歇息,困了就睡觉,还会离开下院,上山进入內院,观察三一门每天用多少水,用多少柴。然后他就按这个標准去砍,去挑,他的一切都做得堪称完美,你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但你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一直是一个顽劣的小子,所以你在等他什么时候诚实对待自己。”
“若他能露出真性情,你会收他。如果他能一直演,演过三年,你也收他,还要请教他。”
“所以,在这场测试中,你其实最满意的是李慕玄。”
闻言,左门长露出回忆的神色,一时间感触良多,点了点头:“我確实对他抱有厚望!”
张之维说道:“但我却有不同的看法,三人都有可取之处,也都有不足,如果是我的话,在刨除了资质、悟性之外,我觉得刘得水錶现最好。”
还要刨出长相……他心里补充。
“为何?”左若童说:“我並没有特別要求他们,他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还在坚持砍柴挑水,这岂不是不诚於心?”
张之维说道:“不算诚於心,他们那时候的境界,还不配说这个词,但这也是一种诚了!”
“什么『诚』?”左门长问。
张之维解释道:“可能我们的观念不一样,我考验的是他们摒除妄念的能力。”
“刘得水砍柴挑水累的身心俱疲,这是客观存在的规律,也是天地对他的影响之一,他却能克服,这很难得,诚於自己当前做的事,这何尝不是一种诚?”
“而在这个基础上,他如果还有一丝悟性,他或许能够踏足下一境界,当然,这一丝悟性,有时候比他之前的努力还重要。”
“但这努力却是第一要素,就好像你们三一的祖师林兆恩,左门长,您难道不觉得,他是一个比刘得水还努力的人吗?”
闻言,左门长想到祖师的生平,从小拜师儒家心圣,长大了为了求道,弃儒入佛,又弃佛入道,最后又弃道创三一。
如此能折腾,左门长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祖师对修行的执著,实在让人敬佩。”左门长说道。
“其实,左门长,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吗?”张之维说道。
“我?”左门长摇头,“我远远不如。”
“左门长,太谦虚的话,也是一种不诚哟。”张之维提醒道。
左门长愣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左某確实算得上刻苦。”
张之维继续道:“你觉得你的天赋和似冲比起来如何?”
“我们是同辈弟子,入院时间相差不大,天分嘛……”左门长顿了顿道:“我可能比他高一点,但不至於差距悬殊。”
“是的!”张之维说道:“您那一辈修到现在,就你和他还活著,他的天赋自然不差,但为何修为和你相差甚远?”
左门长思忖片刻:“我確实比他修行刻苦很多。”
张之维点头道:“似冲和我谈话时说过,你能坚持逆生几十年,他只能坚持二十天就坚持不住了。”
“为何受不住?不是真的坚持不下去,是受不了天地对他的影响。”
“他想坚持的,但太痛苦了,坚持不下去。”
“你觉得,他这是诚於心,还是不诚於心?”
左门长沉默不语,思索起来,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坚持不下去是诚於心。
所以,他从不要求徒弟和师弟像自己学习。
甚至他自己也是一样。
如若不然,维持著逆生,他为何会痛苦万分呢?!
他只是没办法,在咬牙坚持罢了。
若有的选,他不会这样。
若非之维小友治好了他的伤,让他不必再靠著逆生状態苟活,可能在三重梦碎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坚持不住,原地坐化。
……
张之维並不清楚左门长的心路歷程,他继续道:“当初的那场下院考验,你觉得陆瑾累了就休息,这是诚於心。”
“陆瑾虽然心里想走出下院,去上院看看,但却不敢踏出下院,这是不诚於心。”
“李慕玄想做就做,想去就去,想见你就见你,想劈多少柴就劈多少柴,这是诚於心,所以你很满意。”
“但你了解他的真性情之后,你又觉得他不诚,所以,你要继续考验他。”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当前阶段想做的事和不想做的事,並不一定是他们心里真正想要。”
“所谓的诚於心,也並不是真正的诚於自己的心,而是诚於天地加持於身的影响。”
“若是被客观世界用规矩一影响,就借坡下驴,这是诚於谁?”
“我记得,三一门有一句老话。”
“顺势堪避纪算祸,逆行方得会元功!”
“要逆行啊,左门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