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额角。
实在不行,下回去见赵老时,从他那儿借个得力的师爷来镇守便是。
正思虑间,一滴微凉的雨水猝不及防地沁上了他的脸颊,抬头望去,那层厚密的乌云,终於沉沉地落下了水滴。
秋雨,悄然而至。
这天儿,也该转凉了。
回了房间,躺在仅铺著薄薄一床褥子的木板床上,林江闭上眼小憩片刻。
半梦半醒间,耳畔传来女子的低唤:
“东家。
“东家。
“归家乡练成了。”
林江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回味著,这才恍然发觉刚才是络离在身侧轻唤。
林江坐起身,揉了揉昏沉的脑袋,缓缓清醒少许:
“这么快?”
“您请来了帮手,几处纠结已久的瓶颈豁然贯通,而这些法门,悟通便算掌握。”
林江心头並无半分喜悦。
新得的丹方固然可喜,可法门一旦学会,玄便得动身远行。
当初修习此法,只为让玄遇险时能隨时归来,如今功成,纵可刻意隱瞒不宣,也终究徒劳无益。
他思绪翻涌片刻,强行压下心底那一丝纷乱的杂念。
与其空想,不如藉此机会探究归家乡的运转之理。
此法能令人瞬息回乡,林江疑其与大雾关联,若能精进参悟,或可往返自如。
於是他调用记忆,將这段时日依鬼们学得的东西尽数收入脑中。
片刻之后,林江已將这门法门彻底吸纳於心。
他凝神体悟,愈发察觉此法门玄妙异常。
此地施展超距传送,终究需藉助原初大雾之力,此丹术亦不例外。
然与齐王那般蛮力驱使之法相较,归家乡驾驭雾气之术,显然更为精微玄奥。
整个丹术仅分两部:其一为“思”,需持丹者心怀故土之念,此念如钥,可引原初大雾定位归乡之途。
其二为“开”,乃以这思绪为钥,视原初大雾为门庭,奋力將其推开。
其中最大艰险,在於如何耗用最少雾气推开此门。
雾气过盛反为大患,盖因原初大雾凶戾异常,稍失控制,便会迷失方向。
倘若仅落於空处尚有转圜余地,致命之处在於原初大雾之中,本无上下四至。
其传送落点,绝非仅限於陆地之上。
九幽地底、无垠深海、或是苍穹绝顶,皆有可能。
纵然是林江,若被拋掷於天涯海角的石棺壁內,亦难逃困死绝境。
极为凶险。
所幸丹方已经把这部分比例调平,无需林江尝试。
同样的,这第一步,林江似乎可以实验一下。
因为其检索的条件好像是思绪,而並非真正意义上的家乡。
想到了乾脆便试试。
闭眼按正常手法搓出第一颗归家乡。
摊开手掌,一颗泛棕泛灰的小丹丸现於掌心。
未经修改的归家乡,依其药性,服下后应当直达记忆中最深刻的所在。
白山镇虽是故乡,但京城与苍松留给林江的印象更为鲜明。
他略作思,决意在吞服后专注想像京城。
毕竟苍松也算故土,此番首要验证的是丹药能否指向其他地点。
丹丸入口,一股息立时自喉间涌起,顷刻间奔流至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京城景象在林江脑海中一笔一划渐次成形。
修忽间,喧囂人声钻入耳畔,
林江骤然睁眼,一个路过的书生被惊得跟跪倒退数步:
“这廝凭空冒出来,好生骇人!”
书生瞪圆眼睛低声嘟。
林江此刻却无暇顾他,当即环视四周。
只见街市熙攘,远处提著鸟笼溜达的老翁清晰可见,此地定是京城无疑。
看来只要对此地思念足够,確能抵达心之所念。
那么·—別处呢?
譬如踏云霞。
他对那处景致记忆犹新。
当机立断寻了个僻静角落,再搓出一颗归家乡。
仰首吞服,闭目凝神。
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
林江猛然睁眼。
周遭是茫茫一片水域,天空当中狂风呼啸,周围大浪奔袭,高耸的浪头直接拍到了林江的脑袋上,差点给他摁下去。
自己——落海了?
这他妈给我於到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