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开不了,货运不通,人却无法一直停留在水上,船上的人便索性靠著渡口扎下营地,聚集在一起聊天解闷,倒也十分热闹。
“那边的小道长,过来歌歇脚,喝杯茶如何?”
陈阳正牵著骤子慢走在道上,远处立刻就有人热情地朝他打招呼,是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身材有些富態,身穿蜀锦织就的锦袍,打扮得贵气逼人,正盘腿坐在一张好大毯子上,面前以紫砂小壶烹著茶,身边有著数名家丁服侍。
按照洪武爷定下的律法,商人本不允许穿著綾罗绸缎,然而此法並未能持续多久,失却半壁江山的南朝便为了充盈国库而选择放开海禁,民间贸易自此大兴,商人的地位紧跟著抬头,服饰上的限制早已没人在乎,官差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远远地看上一眼,陈阳已能断定出言招呼自己的老者,大概率是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手中有些钱,却缺少地位人脉。
一路走至此地也有些乏了,休息下倒也不错。
於是便应了那豪商的邀请,將骤子捆在路边树上,任凭其自行去寻嫩草吃,
来到豪商面前:“福生无量天尊,既有长者相邀,贫道便厚顏打搅了。”
“哪里,道长快坐!”
豪商见陈阳仪表堂堂,心中高兴得紧,赶忙吩咐家丁为其上茶。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又在哪处观中修行啊?”
陈阳如今得了度,有了编制,恰好可扯虎皮拉大旗,不必再言自己是山野散人云云,转念一想,又厚著脸皮道:“在下张成松,目前在洪州府万寿道场修行。”
正一派的——..还姓张?莫非是天师一族!
豪商当即变得更加殷勤起来,笑眯眯道:“原来是正一派高人,今日竟有缘得见!真是———真是不胜荣幸!”
“我姓苏名招財,家中做些香料玉石生意,此来是送货的。”苏招財的两只眼晴弯得如月牙一般,亲自从家丁手中接过茶盏,双手恭敬地递到陈阳面前:“道长愿意赏脸一敘,实乃苏某幸事!”
陈阳笑看接过茶盏,用盖子撇去浮沫,轻轻一嗅,便闻出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再根据苏招財的口音,心中已有计较:
“苏老自钱塘来此,困在此地已有数日,可是因为遇到了些麻烦事,所以想要找贫道排解一二?”
“啊?”苏招財先是一,惊讶地瞪大眼睛:“道长如何得知?是了,道长乃正一高人,自然能掐会算。”
陈阳自矜地点点头,毫不谦虚:“哪里,贫道也只是略微懂些相面之法。”
所谓山医命相下,其中的相术又可细分为天相、地相、人相,除却天文地理之外,相面之术,一般是將人的面部分为多个区域,每个区域各代表不同运势,
例如命宫、官禄宫、父母宫、子女宫进而按照面相细微处的不同,判断在某一方面的运势。
陈阳认为,相面之法不能说完全没用,但作用也確实有限得紧,至少他那世界,动鼻子动脸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有几个改了运的。
所以陈阳的相面之术,並非是玄学命理,实质是利用惊人观察力搜集对方外表存在的细节,再在现有线索上进行合乎逻辑的推理,又名为《基本演绎法》,
日后或许会被他整理到搬山派倒斗笔记之中。
如何判断苏招財的来处自不必说,而这位豪商眼有血丝、衣衫凌乱,明显是连著几天没休息好,因此而心急上火,自前能令他没有任何办法的难题,自然便只可能来自眼前渡口的官兵。
这一切都是他陈某人亲眼观察总结出来的,谁又能说这不是相术?
苏招財面露恳切之色,低声哀求:“道长,你既然懂得相术,不妨帮我看看,我究竟还要在渡口等多久?必有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