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章 织品  反盗墓:国宝专案组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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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师傅举高腕灯,说你好好看清楚,它是什么。

我强行克服恐惧,逼自己睁眼,才看清了那只怪兽的全貌:

鹿角、蛇身、凤眼、鱼鳞。

——这分明是一条龙嘛。

准確说,一条木雕的龙。

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徵和最重要的文化符號,早在8000年前辽河流域的兴隆洼文化中,就出现了猪首蛇身的龙。隋唐时期,龙被认为是通天神兽,“木龙”谐音“墓龙”,也是常见的镇墓兽之一。

“师傅,这不像是镇墓兽。”

既然是镇墓兽,就该乖乖守在墓里,这条木雕龙怎么还能自己移动?还专门跟我脸贴脸?

“我也认为它不像镇墓兽。因为它长得太丑了。”齐也打量几眼,面带嫌弃地移开视线。他说,木雕对匠人的雕刻技术和绘画技艺都有极大的要求。这条木龙的线条粗獷而不流畅,比例奇异而不美观,大概出自市井,而非宫廷。如果哪个雕刻师敢把这种玩意儿献给皇上,肯定喜得九族消消乐。

“师傅,您对雕画方面还有研究呢?”

“称不上研究。但略懂一点讲究。我们中国龙的形象直到宋朝才基本定型,宋人罗愿在《尔雅翼》中总结龙的形象: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这叫『九似』;又將龙身分为三部分,依次是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每部分比例都要严格保持一致——这叫『三停』。后世广泛遵循这『三停九似』画龙之法,你按这法画出来的龙,它看著就顺眼。”

“但它是唐代的木雕龙嘛,不必拘束什么宋元明清的『三停九似』吧?”我心想,我们现代人哪里懂古人的审美?

整条龙给我第一印象是,飘逸不羈。

龙身蜿蜒曲折,像一条细长的海蛇。从龙头位置,我还能隱约看见它背部有鱼鰭,以及两只祥云缠绕的翅膀。底下四脚也不是鹰爪,而是麒麟一样粗壮的兽蹄,高高撑起这个四五米的庞然大物。

仅仅是我视线所触及的一小块龙额,就採用了浮雕、鏤雕等多种复杂的木雕技法。儘管距今已有千年,它的龙眼依然活灵活现,居高临下盯著我们这群入侵者,仿佛下一秒就会发出震天咆哮。

如果......如果这种手笔都算幼稚,那我不敢想像,到底什么样的大师之作才能入齐师傅的法眼?

“是啊,也就这一双龙眼,雕得还算凑合。徒弟你呀,怕是没见过『八极恣游憩,九垓长周旋』的真龙!”齐师傅手指著木雕龙,说您也別怪我说话重。我年轻时候也是干国安的,曾经有个姓盛的朋友,拜託给我几幅徐悲鸿先生的骏马图,还有几幅民国时期的龙画,让我安全护送到法国罗浮宫参加国际美术展览,展示中华的“龙马精神”,再完璧归赵。那些龙画才是真好,“不敢点睛眉,一点九霄动风雷”。所以我现在是黄山归来不看岳,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我心生惊愕。这些故事更像是教科书里记载的荣光歷史。没想到,可敬的无名英雄竟一直在我身边。

我更没想到,我俩说了半天话,齐师傅居然还在我背后,紧紧摁住我的后脑勺,说你別乱动。

——你再仔细看一看,这条木龙还有哪里不对劲?

我只好眨眨眼,细察一番:龙身修长,似乎还缠著一根细线,粼粼闪光。

等等,这是百米深的海底,我们又困在一座墓穴里,何来阳光,何来反光?

这是緙丝。齐一边压低我的脑袋,一边压低他的声音,说我国緙丝技艺兴於唐、盛於宋,传承至今。这木龙虽然雕工敷衍,但內部机关不容小覷。古代工匠在製作整座木雕的过程中,故意在每片活动的龙鳞下方都埋进了緙丝。让它们像筋骨血脉一样,贯通龙身。

此外,龙体表面也织著丝线。它们缠绕、搭连、绷直在木雕外部,如蛛丝般透明,隱蔽性极好。古代盗墓贼没有我们现代手电筒等照明工具,只能靠昏暗的烛光,又置身一片漆黑的墓室里,仅凭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细密的丝线。一旦有人试图触摸、移动这条龙,立即会触发机关。而且最致命的是,丝线机关可不像金属机关那么容易腐蚀。俗话说,中华緙丝,千年不坏。

齐师傅揉一揉我的脑袋,似在安慰:没关係,徒弟你千万別乱动,就靠在这条大龙上面休息休息吧。因为这道机关的命门,正好点在你的眉心。

他话音落,我也终於看清那一根闪亮的丝线:它的左右两端,居然分別连接在木龙的左右两腮。而丝线中间,正好紧贴我的额头。

通过眼角余光,我瞥见木龙的左右两腮还各有一小块龙鳞,已经被丝线牵动著翘了起来。我很明显已经触动了机关。

刚才木雕龙就顶在石门后面。石门一开,整座木雕就顺理成章地滑出来,与我近距离接触,我的额头也隨之顶住了那一根丝线。

可以想见,假如没有齐师傅阻止我,当我向后仰躲,中间丝线受到的压力会瞬间消失,左右两片小龙鳞也会復位。

机关必然被触发。

我已经消退的恐惧感,又像毒蛇一样顺著我的脊梁骨重新爬回来了。

“师傅你......您,您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我的身形瞬间僵硬。

如果说,第一道门“伏水”机关,我还能猜出个大概,第二道门“丝线”机关,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徒弟,我亲身保护的墓葬,踩平的机关,比你经手的文物还多。”齐师傅毫不谦虚地说。

“我信。那您先告诉我——触发这种丝线机关会怎样?我该怎么办?”我儘量少说废话,节省体力。

“不知道。”师傅说,“我从来没有在这种机关中招,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咱们运气好,里面可能会发射什么机关暗器,但歷经千年,机弩早就腐蚀,无法启用;如果咱们运气差,也可能会从龙鳞的缝隙里钻出什么东西,放出什么无色无味的有毒物质,这些可没有保质期。对我们也有杀伤力。他慢悠悠笑著,讲。

我低头,一声不吭地思考对策。我向来喜欢隱藏我的喜怒哀乐。作为一名文物侦查刑警,我习惯了幽深的墓穴里孤军奋战,也习惯了孤身一人躺在大案要案的针毡上,反过来也刺得体无完肤,翻过来也刺得鲜血淋漓。

善良的考古队员们也纷纷替我著急,问,那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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