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想起今天跟齐师傅聊天,他也说,最喜欢看年轻人冲在前面,多歷练。
看似奖掖后进,但他其实是傲。我不否认师傅的傲。这不是一个贬义词,是一个中性词。他表面跟任何人都笑脸相迎,和平共处,但他骨子里的高傲,不仅让他蔑视敌人,也很难平视战友。如果想让他承认我,平等对待我,哪怕仅仅是平等对待我,也是困难至极。
那必须要付出代价,且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不禁摇摇头。
有些路是要闭著眼走的,看太清,看到太多利弊,人反而束手束脚,迈不开步。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恋爱脑。当我们渴望得到师傅的认可,就像有恋爱脑的人全力以赴一场爱情。看似无比浪漫美好,实则更可能掉进一个有去无回的无底洞。
“齐也向你拋橄欖枝了?”郑弈看我摇头,问。
“你师傅呢?”
“一样。”郑弈拉开一罐啤酒递给我,“但我当场拒绝了。”
真新鲜。我驀然抬头看郑弈,很难想像出他不听关望星话的模样。郑弈却一边抿酒,一边沉静盯著手边的壁炉。他一言不发。但他的神情分明在说,比起一朝青云,三代深耕更有吸引力。
没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未来。
“烤都烤熟了,还是尝尝看吧。”得到我的肯定回答,郑弈也笑著夹给我一段烤得酥脆的章鱼腕足,“师傅总说,要多跟你们文物侦查刑警学一学工作经验。哎,考古的活儿太精细了,剥茧,抽丝,一丝不苟。可这人手里的丝啊......”
何尝不是另一种困索。
我隔著圆桌,看著郑弈。
惊心动魄的年月,到底在少年人的眉眼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跡。郑弈的双眼里,不是盲目上进的一腔热血,而是见识过极深的深渊后依然选择凝视的篤定与清醒。他自得,他好奇,他也疲惫,他还有一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坦荡。
这种坦荡,或许只有亲眼见识过的人,才能懂得。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气质,他们不需要偽装,不需要自降身份,不需要掺和勾心斗角的泥潭,因为他们只需要高高坐上,芸芸眾生一眼就可以看穿。
这孩子长得真快。
“......你將来,不会也变成关望星那样的怪物吧?”我忽然低头笑道。
“不会。”郑弈当即否认,“猫有九条命,蝴蝶只能破茧一次。路是不能復刻的。”
人贵在走好自己的路,走得漂亮,而非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