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妖妇的手,碰你哪了?”
“天地良心,我躲得可快了!”
“哼,本宫看你倒是挺享受被人追着采补的。”
“冤枉!回去就让你看看我虚不虚!”
“讨厌,没个正形……”
声音渐弱,传来恼羞成怒拍打的声音。
苏泉摇头失笑,转身望向百谷,只见新生草木间,昨日的残骸正悄然隐去。
……
陆沉渊两人回到听雨轩。
神后和金猊正在车厢中等待,看到他们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一行人换了个客栈,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启程直奔骊山。
神后又多了个玩伴,机关骏仪。
陆沉渊把传音令牌也给了她,没事的时候可以跟酉鸡聊聊天。
之后的路程畅通无阻。
陆沉渊白天赶路,分心观想《青莲炼神卷》磨炼神识,凝聚符箓,稳固境界,晚上练功研习三卷神通。好在《天工卷》、《丹鼎卷》都是偏技艺一类的,不然三功同修,就算是他,也难免分身乏术。
函谷关距离骊山不过三百里左右,一路游山玩水,了五天时间赶到。
李令月的赐园“七宝园”,就在骊山之内。
算算时间,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来园里放松了,尤其这次还带了陆沉渊。
李令月兴致勃勃走出车厢,半个身子倚在陆沉渊肩头,同他一起上山,指尖不时指向远处某处景致,笑语盈盈。
不过,就在山门之前,他们被拦住了。
“吁!”
陆沉渊勒住缰绳,抬眼望去,七宝园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门前却立着一位白发老妪,身后列着八名宫装侍女,肃然而候。
那老妪身形瘦削,站得笔直,一袭素色宫装,袖口绣赤色云纹,腰间悬一柄短刀,刀鞘赤红,隐有热意流转。
她见马车停下,微微躬身,嗓音沙哑却恭敬:“老身韦沉璧,参见公主殿下。”
李令月眸光一动,竟亲自下车,快步上前扶住她:“韦姑姑?您怎么在这儿?”
老妪抬头,露出一张皱纹深刻却精神矍铄的脸,笑道:“陛下说殿下身子骨弱,骊山虽有温泉,毕竟冬月天寒,怕底下人伺候不周,特意让老身来照看。”她顿了顿,意有所指道:“也免得……有宵小之徒,搅扰殿下‘养病’。”
陆沉渊静立一旁,目光微凝。
这老宫女看似寻常,可呼吸绵长,周身隐有热意,分明是顶尖高手,修为只怕不弱于蔺寒衣。
武则天手下还真有不少能人。
李令月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了几分娇嗔:“姑姑,母亲这是信不过我,特意派您来盯着我呢!”
韦沉璧呵呵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殿下说笑了,陛下只是心疼您。”
她目光扫过陆沉渊,意味深长地道:“再者……陛下传讯,上月中旬,太医院才给您开过滋阴养元的方子,这骊山温汤虽好,可若是……咳,泡得太久,怕是又要劳烦御医们熬夜煎药了。”
上月中旬……滋阴养元……
李令月的脸瞬间红了。
这自然是指洛水祭典前“五日五夜”的壮举。
什么泡的太久,这是怕他们又玩疯了,不加节制,叫个人来盯着。
母亲也真是的!
什么都往外说!
李令月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袖口的金线绣纹,她下意识瞥了眼陆沉渊,却见那厮神色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她暗暗咬牙。
“姑姑!”
她跺了跺脚,声音里带着羞恼:“那、那是太医院例行请脉……”
韦沉璧笑着“哦”了一声,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老身明白,殿下身子金贵,自然要时时调理。”她故意顿了顿:“只是这骊山夜寒露重,殿下若是夜间还要‘赏月’,记得添件衣裳。”
哈哈!
都是开车高手啊。
陆沉渊忍不住轻笑出声,换来李令月在袖底狠狠掐他手臂。
陆沉渊面不改色地拱手道:“姑姑放心,下官定会……好生照料公主。”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偏偏那“照料”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听得李令月又羞又恼。
她强撑着公主威仪,板着脸道:“本宫是来养病的,自然知道分寸。”
韦沉璧笑眯眯地点头:“殿下心中有数就好。陛下有令,七宝园太小,请公主移步行宫。老身已命人备好温汤,殿下舟车劳顿,不妨先去沐浴解乏。”
李令月颔首,端庄迈步入内,却在经过陆沉渊时,以袖掩唇,极轻地丢下一句:
“今晚,翻窗来找我。”
“……”
陆沉渊瞥一眼韦沉璧。
老人家低头轻咳,好像没听见没看见。
陆沉渊笑了笑,略一颔首表示应下。
八名宫女簇拥着李令月前往正殿朝元殿,陆沉渊被安排在边角的云涛殿。
“陆大人。”
韦沉璧道:“老身带你去云涛殿安歇。”
“有劳姑姑。”
陆沉渊从容行礼,转身时袖袍一拂,一缕暗劲不着痕迹地弹向李令月腰间丝绦。
那杏色宫绦轻轻一荡,恰巧拂过她的后腰,惹得她脚步微顿。
李令月藏在广袖下的手指猛地攥紧,强忍着没回头瞪他。
这个混账!当着韦姑姑的面还敢这般放肆!
韦沉璧将二人暗流涌动尽收眼底,摇头叹道:“年轻人啊……”她故意落后半步,对陆沉渊低声道:“陆大人,老身多嘴一句,殿下虽已及笄多年,可终究是金枝玉叶……”
陆沉渊神色恭谨:“姑姑教诲的是。”
“老身看你也是个明白人。”
韦沉璧眯起眼睛:“云涛殿离朝元殿足有半里地,中间还隔着三道宫墙……”
话音未落,陆沉渊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姑姑年迈,这是下官偶然得来的灵药名叫‘温络丹’,可祛疾健体,补神养容,请姑姑收下。”
韦沉璧一怔,接过锦盒,盒中丹药莹润如玉,隐隐有赤霞流转,显然是上等灵药。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陆沉渊,又瞧瞧竖起耳朵的李令月,终是叹道:“……老身突然想起,今夜月晦,要闭关调息。这行宫里的侍卫,怕是要亥时才能换班……”
陆沉渊会意一笑:“姑姑好生修养。”
李令月放下心来,面带微笑,大步离去。
陆沉渊跟着韦沉璧来到云涛殿。
韦沉璧临走前突然回头:“对了,朝元殿西侧的宫墙最近在修缮,守卫都撤了。”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那墙不高,翻起来……应当不费力气。”
陆沉渊轻笑一声,安排好神后和金猊,开始看书,等着晚上的“夜探香闺”。
……
与此同时。
北风肃杀。
骊山脚下的寒溪镇笼罩在干冷的夜色中,青石板上凝着薄霜。
镇东“迎宾楼”二楼雅间窗纸透出昏黄灯光,映着三道静坐的人影。
“行宫眼线传讯,公主殿下已至朝元殿。陆沉渊入住云涛殿。”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低声禀报,额头渗出冷汗。
屋内三人——一个是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的锦袍青年,一个是披着斑斓苗衣、颈缠紫电貂的老者,最后一个则是浑身覆盖着狰狞机关铁甲的怪人——谁都没有出声,却让整间屋子如坠冰窖。
“呵……”
一声阴冷的低笑打破死寂。
武攸暨转动着拇指上的玄铁扳指,突然“咔”地捏紧,指节爆出骇人的青筋,他咧嘴冷笑道:“我那尊贵的夫人倒是会装模作样!该干的早干了个遍——如今倒知道分殿而居?演给谁看!”
“驸马何必动怒?”
一旁,前任苗疆大祭司蚩暝缓缓睁开眼,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颈间缠绕的紫电貂,那貂儿眼泛幽紫,獠牙森然,不时吐出猩红的舌头。
蚩暝冷冷道:“那小子活不过三日,老夫要让他给邬画骨、曲百川偿命!”
他每说一字,屋内的烛火便诡异地摇曳一下。
紫电貂的皮毛上隐隐有电光流窜,仿佛有无形之物在阴影中蠕动。
最后一人——东海公输家的家主公输磐——始终沉默。
他浑身覆盖着一套狰狞的机关战甲,漆黑如墨,关节处布满锋利的倒刺,胸口镶嵌着一枚赤红晶石,隐隐有岩浆般的暗流涌动,仿佛活物般呼吸起伏。
他只吐出三个字:“《天工卷》……”
窗外,北风卷着枯枝抽打窗棂。
远处骊山行宫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如同巨兽注视的眼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