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摆出“我都是为你好”的姿态,每一句话,都戳中了钟会心中最敏感的部分。
钟会这个人,尴尬在什么地方呢?
姜维在心中早有判断,钟会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钟会身份太高,人脉又太差,此其一。
身份高被挂起来,帮司马家干了太多黑活,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没朋友,人脉差得离谱。
这高身份不要也罢,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钟会年龄不高又不低,此其二。
高了,可以学陈骞之流找个闲职,在洛阳周边颐养天年。低了,可以学石守信一样,慢慢混,在下一任君主麾下当重臣。
懂的太多,又不能驾驭,此其三。
钟会从文,只是从学术官到侍从官,没有处理过一手政务,没有执掌地方的经验,没有在朝廷中枢管过具体的事情。
钟会从武,又没有直接带过兵,在武将中没有人脉,在军队里没有威望。
当然了,正因为有这些缺陷,姜维才会选择主动投靠钟会。说白了,姜维觉得,钟会不是他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钟会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可以完全拿捏住姜维。
刚刚随意的气氛,伴随着姜维的“建议”,现在顿时紧张了起来。
姜维的这番话,让钟会心中不痛快,可是钟会知道姜维是说的实话。
问题也不出在姜维身上。
“人生在世不称意,干出一点大事来,何其难也。
钟某亦是感慨岁月蹉跎,想建功立业的心思,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钟会叹息说道。
司马懿和司马师也就罢了,司马昭算什么东西!
钟会打心眼里觉得司马昭不过如此而已。
司马家能够窃国,他也可以,没有什么不行的!钟家哪里比不上司马家了?
一想到这里,钟会面色就变得有些阴沉,刚刚下棋时的儒雅,也消失不见,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见此情形,姜维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大半,便不再开口说这些事情,只是挑着蜀地的一些趣事闲聊。
姜维还时不时说起刘备当年创业何其艰难,但最后终于成就大事。他博闻强记,言辞犀利中不乏幽默,很给钟会面子。
确实,比魏军中那些粗鄙不文的丘八要强上许多,钟会跟姜维在一起才感觉两人有共同语言。
下棋一直下到晚上,钟会心情很好,压根不让姜维离开。而后者有心用计,所以对于钟会的挽留满口答应,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到了亥时(晚上九点),姜维也有点累了,熬不住夜。
于是他开口建议道:“大都督,天色已晚,我看这一局下完了以后,姜某就回大营休息吧。”
姜维不敢说他有很多军务,因为作为一个降军的主将,如果“军务很多”,那钟会难免会多想。
“嗯,今日下棋很是尽兴,待下完这一局,就散了吧。”
钟会微微点头笑道,显然没有反对姜维的要求。
正在这时,丘建急急忙忙走进来,凑到钟会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近在咫尺的姜维,只听到“邓艾”两个字,其他的都没听清楚。
此刻钟会手里正拿着一枚棋子,听到丘建所说,整个人都呆住了,手里的棋子也掉到棋盘上,无论是钟会还是姜维,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枚棋子究竟落到了哪里。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棋盘上了。
“此事当真?军中无戏言!”
钟会面色肃然问道,已经拍案而起!
“回大都督,人现在就在书房门外。”
丘建一脸委屈的说道。
“那你还不将人带进来!”
钟会勃然大怒!居然当着姜维的面,直接把棋盘掀翻了!
不敢露出委屈之色的丘建,麻溜走到门口,将风尘仆仆的孟观带进书房。此刻孟观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都是精神萎靡不振,像是遭了很大的罪。
“石守信抓住邓艾了?怎么抓的?”
钟会也不顾忌姜维在这里,看向孟观,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语气森然。
“我们雨夜出发,第二天到成都郊外邓艾军大营。石监军孤身入营,说服了众将一齐抓捕邓艾,然后兵不血刃进城,将正在皇宫太极殿内的邓艾父子逮捕了,就是这样。”
孟观言简意赅的说道。
“这就……抓住了?”
钟会此刻脑子里就两个字:好快!
“回大都督,邓艾不得军心,我们是兵不血刃进入成都的。石监军令卑职策马飞驰回来报信,路上马都跑死了两匹。
还差一段路,是卑职靠两条腿跑来的,就是为了早点把好消息告诉大都督。
石监军说,请大都督速速来成都坐镇,迟恐生变!”
孟观一口气把话说完,整个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几乎累得要昏厥过去。
“丘建,你带他下去好好休息。然后通知众将,现在我要点兵,就现在!速去!”
钟会看向丘建正色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