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脚凑近丈夫耳边,“刚才路过会议室,看见二汽的老赵带著五个技术员已经到了,有个戴眼镜的一直在翻你的算法手稿。”
正说著,走廊尽头传来姜师傅洪亮的嗓音:“建业!磨蹭啥呢?人家二汽的同志都等半天了!”老人今天罕见地穿著崭新中山装,连常年沾著机油的手指都洗得发亮。
第三会议室里,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喻喻声。
杨厂长正与一个方脸浓眉的中年人握手,那人工作证上写著“二汽厂技术科赵建国”。
王建业注意到角落里站著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镜片后的眼晴正紧盯著墙上掛著的工艺流程图上某处。
“这位是?”王建业走过去问道。
年轻人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王、王工好!我是二汽新分来的大学生刘志明。”
他激动地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您这个温度补偿算法,我推演了三遍还是有个参数不明白......”
“小刘!”老赵皱眉打断,“先签协议再请教。”
签约桌上铺著墨绿色绒布,两份文件並排摆放,
当王建业接过秦副厂长递来的钢笔时,发现笔桿上刻著“一汽厂建厂十周年纪念”一一这是领导们签字专用的。
“且慢。”
姜师傅突然按住王建业的手腕,从兜里掏出个黄铜物件,“用这个。
老子五三年参加中苏友好条约签字仪式,苏联专家送的。”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王建业深吸一口气,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砰”的巨响。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卡车在厂门口熄火了,排气管正冒著白烟。
“是我们的车!”二汽代表中有人惊呼。
老赵脸色变得铁青:“这车装的可是要送去bj的样机!”
王建业已经衝出会议室。
在零下十五度的寒风里,他看见张炳青正趴在车底检查,病號服外套著件明显大两號的袄一一显然是临时借的。
“王副主任!”张炳青从车底钻出来,脸颊冻得发青,“喷油嘴结冰了,得用咱们的保温套!”
陈玉玲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现场,她摘下眼镜擦了擦雾气:“实验数据表明,这种天气要预热二十分钟才行。”
“来不及了。”
王建业转向匆匆赶来的老赵,“赵科长,正好借这个机会演示我们的应急方案。”
冯猛已经扛著工具箱跑来,王建业接过他递来的电热毯残片,三两下裹住油管。
当他把改装过的车用蓄电池接上线时,电热丝渐渐泛起暗红。
“这能行?”二汽的刘志明蹲在旁边,眼镜滑到了鼻尖。
姜师傅的大手突然拍在年轻人肩上:“小子,学著点!”老人变魔术般掏出个铜製三通阀,“加上这个,让热风循环。”
十分钟后,隨著引擎的轰鸣,黑烟变成了淡淡的白雾。
老赵摸著渐渐温热的引擎盖,突然抓住王建业的手:“王工,这协议签得值!”
回到会议室,签约仪式在热烈的气氛中完成。
杨厂长特意让宣传科拍了合影,闪光灯亮起的剎那,王建业注意到罗诗琪站在角落,
正悄悄揉著腰一一她怀孕后总是容易腰酸。
“现在去车间?”老赵迫不及待地问。
王建业刚要点头,陈玉玲突然轻咳一声:“电压不稳,精密仪器需要预热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