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腴五行並下,一息时间就说道:“我记住了,下文呢?”
香灰慢慢拼成两个理直气壮的大字。
“忘了。”
陈腴一拍额头,叫苦道:“老喻,你你诚心的!叫我抓心挠肝是吧?”
香灰渺渺不动。
陈腴气笑道:“你这小老儿,就是记仇,故意吊我胃口我呢!”
香灰復又凝实:“准备起来。”
陈腴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並不能离开大山,但好在村里还有一位没有真才实学的黑心郎中。
听山里人说,他以前也就是在县里医馆当学徒的。
可陈腴觉得不像,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自己的身子常年咯痰衄血,倒成了他那边的常客,如今家徒四壁,很大一部分是他剥削的原因。
姑且算作他那五十文一副的“苦口良药”都能给自己吊命了好些年吧。
陈腴看了一眼天色,星斗西斜,东方既白,便道:“得,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香灰:“夜路小心。”
陈腴呵呵一笑,“我起早贪黑侍弄你三年多,夜路还走少了?放心吧,而且都快平旦了,我先回家拿钱,刚好趁著晨色去敲施郎中家门。”
说完,陈腴拔腿就走。
虽然听刘伶说诵念土地宝誥,耗损了寿命,但或许是陈腴本就体虚的原因,倒是没有任何不適的感觉。
陈腴安步当车踏著小路回家。
虽然也是这片山头,但黄冈岭十里溪山,数家梧竹。
一条岭头的最外是喻公庙,最深才是陈家祖宅。
相去甚远。
快走都要两炷香时间。
陈腴再行去数百步,忽然觉得四合的夜色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盯著自己。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著后脑往脊梁骨下蔓延。
陈腴不由惊惧,还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窸窣穿林的声音传来,陈腴回头望去,只见一条提桶粗的黑鳞大蛇蜿蜒而出。
定睛一看,借著朦朧的夜色,这黑蛇之上,大片的蛇鳞剥落,露出黄白色的皮肉一只蛇眸还覆著眼鳞,一片灰濛濛。
骇人之余,又夹杂几分悽惨模样。
黑蛇兀得口吐人言,是个尖锐的女声。
“小畜生!你终於捨得出窝了!”
陈腴愣了愣,这尖得发腻的声音,好熟悉啊。
忽然惊觉,“胖婶?!”
陈腴哑然失笑,“原来你和那黄惊大王一样,也是个妖怪啊。”
黑蛇眼神怨毒,“小畜生,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祭!”
陈腴脚步微微后移,已经按下心中惊惧,讥讽道:“胖婶,我猜你一定偷看了不少话本,才能说出这么毫无新意的词来。”
黑蛇齜牙,叫囂道:“大王他一心只想成神,不敢杀人,我却是没有这么多禁忌,我素爱吃人!你死定了!”
陈腴哑然失笑,愈加促狭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像小说宾白一样说出来?好心提点我吗?”
黑蛇冷笑道:“因为你见不到日出了!”
陈腴心里虽有些打怵,却更多是在设想如何脱身。
他现在离家还有八九里山路。
离那老宅上游的镜子窟,还有最少也有十三里路。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再向外围跑两三里,就会被那无形的圈禁之力迷障,甚至送回家去!
黑蛇身子微微弯曲,瞬间像是攻城槌一般撞出,直扑陈腴而去。
陈腴一个懒驴打滚,以地趟堪堪躲避。
还未完全站起身来,就是撒丫子狂奔。
陈腴头也不回,只听身后一阵刺耳的风啸。
猛地猫腰低头,一条肥硕的蛇尾贴著后脑扫过。
翕张的蛇鳞绞断不少髮丝,头皮火辣辣地疼。
陈腴齜牙咧嘴,只有庆幸,要是反应稍慢一些,自己就要一人兵分两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