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只突然炸毛的金色小麻雀,围著他来回打转,想抓住什么,又慌乱得什么也说不清楚。
齐格站在原地,低头看著她。
面前的剑姬,明明身披金辉名號,此刻却整个人急得像是被人夺走了最心爱的玩具。
他轻轻挑了挑眉,像是觉得这场风波没什么值得在意,语气隨意地吐出一句:
“没有,你看错了。”
少年表现出一副『你太吵了,我不想解释”的敷衍態度。
“明明就有!我看见了!”
剑姬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刚才绝对可以拔剑!你根本、根本就——“”
可齐格完全没打算搭理她。
他转过身,自顾自地迈开脚步,朝剑术馆外走去。
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艾蕾诺雅气得脚,但仍紧咬牙关,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
她的呼吸还有些乱,金色的马尾轻轻晃著,一边快步跟著,一边还在继续追问: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可以—”
齐格终於停下了脚步,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嘴硬:
“你刚才出现幻觉了,看错了。”
“我不信!”
剑辉剑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此刻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炸毛的金羽雀。
齐格看她快步凑近,脸都快贴到他肩膀上了,终於无奈地嘆了口气,眼神里浮出一丝无奈。
没办法,只能用杀招了。
齐格在內心暗自说道,隨后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淡淡地指了指远处的剑架。
“与其这么关心我能不能拔它,”他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像是在隨口开个玩笑,“你不如回去,自己再去试试。”
“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拔得莱瓦汀。”
这一句话,如同重锤砸在艾蕾诺雅的心口。
她整个人猛地顿住,仿佛被当场定住,僵在原地。
瞳孔微缩,呼吸一滯。
“你怎么知道——
她脱口而出,声音带著一丝未加思索的慌乱。
但话刚出口,她就像意识到什么,立刻像被灼到一样猛地收声。
艾蕾诺雅停在原地,仿佛那句“你怎么知道”把她整个人定在了地板上。
而齐格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笑“我猜的。”
他抬手挥了挥,像是在甩掉一个缠人的问题。
“不过你可以按照我说的试试。”
“说不定—有惊喜。”
说完,他就这么自顾自地走远了,身影被晨光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消失在剑术馆的门口。
艾蕾诺雅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过身,步伐有些僵硬,像是走在某种刑场上,她的心情也异常志芯。
剑术馆內恢復了寂静,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在地面上迴荡。
她一步步走向那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圣剑。
莱瓦汀依旧静静地立在剑架之上。
赤红色的剑鞘微微泛著金属流光,如血如火,在清晨的光影中仿佛沉眠著,又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她站在它面前,指尖动了动,又慢慢收紧。
那是她无数次举起它、与它並肩作战的手。
但现在,这只手却显得格外犹豫,像是在对峙一头野兽,又像是面前立著的不是圣剑,而是一道判决她身份的铁律。
自从她在火併日失控背誓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拔出过莱瓦汀。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她曾偷偷尝试过。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当她伸手去握剑柄时,那柄本应与她心意相通的圣剑,却毫不留情地释放出炽热火焰,將她的手烫得生疼。
就像是在用灼烧来表达它最清晰的意志一一不准靠近。
它在明確地否定她。
否定她作为“这个时代圣剑持有者”的资格。
那种感觉,比失败更痛,比伤口更重。
艾蕾诺雅不甘心。
每当深夜无人、独自训练结束后,她就会再次走到圣剑前,屏住呼吸,试图伸手。
只是握住它而已,她告诉自己,不拔,只是触碰。
可是触碰也被拒绝了。
每一次,刚一接触剑柄,那灼烧感便立刻蔓延,
炽热,迅猛,如同炭炉灼骨,將她的手掌整个点燃。
那不是幻觉,是实打实的拒绝。
那一刻她就像是被抽掉了脊骨,狼狐地后退。
好像全世界都在冷眼看她从圣剑面前落荒而逃,
可怕的不是手上的痛苦,而是那种沉默中被“神圣之物”否定的感受。
她从未如此怀疑过自己。
从小到大,她都被当作是天选之人,是金辉之名的延续,是未来的霍亨索伦之剑。
她也一度相信那是真的一一她努力练剑,苦修礼仪,在一切社交和荣耀中维持得体,
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作为持剑者的身份。
可就是在她在火併日背誓后落败后,在自己最崩溃、最狼犯、最孤独的时候,那柄曾在誓约仪式中与她相连的圣剑,最先选择了离开她。
不是主动离开,而是沉默中的排斥。
仿佛在说:“你早就不配再举起我了。”
那种否定不是来自他人,也不是失败,而是来自她自己最依靠的信仰本身。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场誓约仪式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不是莱瓦汀一开始就只是暂时借给了她而已,从未真正承认她。
如果是这样,那她到底算什么?
没了这柄剑,她还是金辉剑姬吗?
她不知道,所以她才会一直逃避。
而现在,齐格只用一句轻飘飘的“你不如再试试”,就把她重新推到了这把剑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將胸腔的沉闷死死压下,然后缓缓地、几乎虔诚般地伸出手。
指尖缓缓靠近那赤红的剑鞘。
她不知道它这次会不会改变。
但她知道一件事一—她不能再逃了。
下一刻,她的手,握住了莱瓦汀的剑柄。
她的动作轻得像生怕惊扰沉睡的什么神明。
那一瞬,她本能地闭了一下眼,准备迎接那熟悉的灼烧疼痛。
可她等来的,並不是火焰的惩戒。
而是——沉默。
剑柄上,本该在触碰瞬间浮现的高温炽焰,没有升腾。
有的,只是微弱的热感,像是残余的体温,隱匿於金属纹理之间。
那火焰仍在一—她能感觉到。
但它没有攻击她。
就像是——在观望。
艾蕾诺雅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神中飞快掠过惊讶与不可置信。
她甚至不敢呼吸。
但双手却没有迟疑。
她咬住下唇,脚步一沉,拔剑。
赤红的圣剑缓缓自鞘中滑出,一寸寸地映入空气。
没有火焰阻挡。
没有排斥之力。
仿佛连空气都为她让出了一道轨跡。
鏘一金属出鞘的那一声轻响,像是破除了她心头盘桓已久的阴霾。
她握著莱瓦汀,短暂地呆了一秒,隨后神情猛地一亮。
她下意识握紧了剑柄,金色的瞳孔像被烈日映照,微微泛起灼光。
她..—成功了。
这一次,莱瓦汀没有拒绝她,
剑术馆的空气,仿佛在那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划破。
赤红剑刃出鞘的一声脆响,並不刺耳,却震得整个空间像是產生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涟漪。
那种声音,像是某种沉眠之物的第一次呼吸。
轻微,却无法忽视。
那微妙的震动顺著金属结构与石质地板一路延伸,从剑术馆的最深处,缓缓传向出口的方向。
齐格的脚步,正好迈出门廊。
他顿了一下,仿佛微风吹乱了他尚未散尽的思绪。
眉梢轻轻一挑,像是察觉到什么熟悉的波动。
那股炽热的火焰脉衝,如心跳般穿透空气而来一一微弱,但极其清晰,像是心臟深处传出的熟识脉搏,在回应他曾经触碰过的某种律动。
他回过身。
目光落在比试场中央。
艾蕾诺雅站在那里,正握著莱瓦汀。
圣剑已经完全出鞘,赤红的剑身在晨光中泛起温热的光辉,如火焰铸出的金属,又像是熔岩中封存的星辰。
少女站得笔直,肩膀微颤,整个人像是从沉眠中刚甦醒,却又不敢动弹。
她的右手死死扣著剑柄,指节已经发白,力道仿佛渗入骨骼,却仍不愿鬆开分毫。
金色的长髮被清晨阳光染上一层淡橘色,细汗沿著她的鬢角流下,顺著线条落入颈窝。
艾蕾诺雅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眼睛地盯著自己手中的剑。
好像在等待某种反噬。
又像是在迟疑这一切是否为真。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睛死死盯著手中的剑,心跳却乱成了一团。
我.成功了?
我真的拔出来了?
明明之前那么多次,它都拒绝我——每一次靠近,都是灼烧、警告、排斥——
可这次,它却安静的让我握住它。
少女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或者这是莱瓦汀最后的宽恕?是它的迴光返照?
不一—不对。
这不是梦。
她感觉得到,它在她手里沉稳地存在著,剑身的重量、剑柄的温度、甚至那淡淡流动著的火焰气息,全都真实得无法否认。
这柄剑曾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罪证。
她一度以为它已经不再属於她了。
可现在,莱瓦汀又回到了她手中。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著,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意涌上来。
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被命运再一次握住的感觉。
她没有哭,但眼眶却热得发烫。
那一刻,她不是金辉剑姬,也不是霍亨索伦的女儿。
她只是一个,在自己最深的失败阴影中,终於挣脱出来的少女。
终於,再次握住了她的光。
而站在门口的齐格,就这么看著她。
他站在晨曦的边缘,目光微垂,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
“这不就拔出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