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带著浓重的本地口音，声音沙哑却很有穿透力。

“我这手艺，在这一片儿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上个月派出所抓了个贼，还是我帮忙开的门锁呢。“

五人踩著哎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让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楼梯扶手积著厚厚的灰，摸一把能沾得满手黑，墙面上满是斑驳的水渍和乱七八糟的涂鸦。

到七楼时，702室的绿色防盗门映入眼帘，门上掉了块漆，露出里面锈跡斑斑的铁皮。

老周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根细如髮丝的铁丝，弯腰凑近锁孔时，后颈处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

他的手指异常灵活，像在演奏某种乐器般轻轻摆弄著铁丝，眉头微皱，全神贯注。

姜东正准备掏出手机计时，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门居然开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甚至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这才五秒？“

方妍瞪大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师傅，你这手艺也太神了吧？我家那防盗门，上次请人开锁，折腾了快半小时。“

她边说边摇头，显然被这速度震惊到了。

老周把铁丝绕回线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家那锁是c级锁，这破锁也就防防君子，连a级都算不上。“

他说话时带著几分不屑，仿佛在谈论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上次开个锁，一秒钟的事儿，业主都看傻了，愣是站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汪和方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一一自家的门锁，在这种高手面前简直形同虚设。

姜东注意到老周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伤疤，想必是多年与锁具打交道留下的“职业印记“。

等小张和老周离开，方妍才推开门，压低声音说：“进来吧，注意脚下，別碰不该碰的东西，

保护好现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不容置疑的严肃。

一股混合著汗臭、烟味和饭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比楼道里的味道更浓烈，差点把方妍熏得退出去。

姜东皱了皱鼻子，这气味像是实体般黏在鼻腔里，让人忍不住想乾呕。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逼仄又阴暗，窗帘紧闭，只有几缕阳光从缝隙中挤进来，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形成几道光柱。

客厅地板上散落著皱巴巴的t恤、牛仔裤，还有十几个外卖餐盒，汤汁洒得满地都是，已经乾涸成黏糊糊的污渍。

茶几上的泡麵桶里还凝著层黄腻的油，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被突然闯入的人类惊得四处乱窜。墙角堆著几个空酒瓶，標籤已经被撕得七七八八。

姜东没工夫打量这些，径直走向玄关，鞋柜上码著七八双鞋，有运动鞋、皮鞋，还有双沾满泥点的雨靴，鞋跟处都沾著乾涸的泥块，看著有些日子没清理了。每双鞋都摆放得很整齐，与屋內其他地方的凌乱形成鲜明对比。

“戴上手套。“

小汪从勘察包里掏出三副乳胶手套，分给两人时塑料包装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神色凝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现场鞋印的细节都记清楚了吧？尤其是那个菱形网格纹，还有鞋尖的三个小凸起，千万別认错了。“

姜东点头，蹲下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打开手电筒，光束在一双双鞋底上扫过：运动鞋的波浪纹、皮鞋的格纹、雨靴的防滑齿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呼吸也跟著一滯。

手电筒的光定格在一双黑色运动鞋上，鞋底朝上时，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找到了。“

他拿起那双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师兄师姐，看这纹，跟现场的一模一样。“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像是握住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方妍赶紧凑过去，眼晴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菱形网格加前端的三个凸起，连凸起的高度都差不多，错不了，就是这双！“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隨即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

小汪拿过鞋子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轻轻拂过鞋底的纹，指腹能感受到细微的纹路起伏。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语气里带著难以掩饰的兴奋：“这么快就有发现，运气不错。看来咱们这趟没白来。“

但很快，他又恢復了专业表情，“不过还得找更多证据。“

姜东的眉头却没鬆开，他盯著鞋底，若有所思。

“找到鞋只是第一步，关键是得证明这双鞋確实到过案发现场。“

他沉声道，声音里透著谨慎，“不然，嫌疑人完全可以说是別人穿他的鞋去的，或者乾脆说这鞋不是他的。“

方妍的兴奋劲儿瞬间凉了半截，她挠了挠头，几缕碎发从马尾辫中散落下来。

“对啊，同款鞋多了去了，就算尺码一样，也不能直接定罪——这可怎么办？

她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显然被这个现实问题难住了。

“別急，再仔细看看。“

姜东用手电筒贴著鞋底慢慢移动，光束像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凹槽和纹路。

突然，他在某个凹陷处停住了，眼晴亮了起来，“这里有东西！“他的声音因为发现而微微发颤。

小汪和方妍同时屏住呼吸，凑得更近了，三人的头几乎碰在一起。

在右脚鞋底前端的凹槽里，有个米粒大小的暗红色斑点，被一层薄薄的灰尘覆盖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斑点已经有些发黑，但形状完整，边缘清晰。

“这这像是—血跡？“

方妍的声音有些发颤，带著一丝不確定。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显然被这个发现震惊到了“可能是，但得確认一下。而且得看看是新鲜血跡还是陈旧血跡，血跡的形態也很重要。

姜东从勘察包里拿出物证袋，塑料包装在他手中发出声响。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师姐，麻烦拿签和纯净水来，动作轻点，別破坏了痕跡。“

方妍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工具，因为激动，手指都有些发抖。

她递给姜东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都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潮湿。

姜东捏著签，轻轻蘸了点水，在那个暗红色斑点处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雪白的头立刻染上了暗红。

他举著签在光线下仔细看著，又用鼻子闻了闻，眉头微：“不是新鲜血跡，顏色发暗，应该有些日子了，符合案发时间线。“

他说著將签递给小注確认。

“只要能证明这血跡是死者的，“小汪的声音带著抑制不住的激动，拳头都握紧了。

“这案子就铁了！看他还怎么狡辩！

他的眼睛里闪烁著胜利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结案报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