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这边,他带沈霜寧看了自己用木头做的各种物件,既有常见的家具,也有一些模样精巧,但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儿。
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几乎堆满了整间屋子,空气里瀰漫著檀香与木屑混合的气息。
长桌上还有一些他自己绘製的图纸,沈霜寧看不太懂,但觉得很厉害。
同时也很意外,她没想到堂堂小侯爷居然喜欢琢磨匠人才会做的东西。
须知士农工商,“工”只比商稍好,却也被士族视为末业。
常言君子不器,世家大族耻於从事技艺,如谢临这般,会被视为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这是什么?”沈霜寧注意到一只摆放在桌上的木鸟。
谢临便拿给她看,道:“这只鸟,是那天你来侯府时我自己捣鼓的。”
沈霜寧回想起那日乱糟糟的谢临,噗嗤一笑:“难怪你当时是那幅模样,我当你去做什么了。”
谢临此时回想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訕笑道:“是不是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那倒没有。”沈霜寧端详著手里的物件,又问:“这只鸟有什么新奇之处么?”
谢临来到她身后,轻握住她的手,转动一侧的机关。
只见鸟儿翅膀缓缓展开,翩然而动,沈霜寧眼睛都看直了,明明是木头所作的死物,动起来竟是栩栩如生,仿佛活物一般。
她自幼便对各种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此时忍不住感嘆:“好漂亮。”
谢临垂眸看她,微微一怔:“你当真觉得好看?”
沈霜寧抬头,弯起眼睛,笑容明媚:“当然,我可没有恭维你。我从未见过这么新奇有趣的东西。”
谢临鬆开她的手,退了一步,抿了抿唇道:“你看到这些,不会觉得我玩物丧志吗?”
因为从小仰慕鲁班,是以喜好钻研器物,可是一直以来都不被家人理解,不,应该说,从未有人理解过他。
父亲不知砸烂过他多少东西,更將其斥为下九流的勾当,父子二人几乎闹到要决裂的地步。
而母亲虽纵容,却也没少唉声嘆气。他们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叛逆,才有了性情骄纵的谢小侯爷。
这永寧侯府家大业大,极尽奢靡,可对谢临来说,唯有待在此间小小的天地里,他才会自在快乐。
他从未带任何姑娘踏足这里,而將沈霜寧带来,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倘若寧寧也不喜欢他这么做,那么他愿意为她放弃,只是心里会有点遗憾。
屋內静了片刻,唯有窗外蝉鸣声忽远忽近。
只见沈霜寧转眸环顾这一方独属於谢临的天地,她手中的木鸟,又何尝不是谢临被困在此间囚笼的志向?
最后视线落在少年有些紧张的俊朗面庞上,柔柔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温声道:“我曾在江南见过一位老匠人,用黄杨木雕刻《清明上河图》,整整三年足不出户,最后被知府奉为上宾。世人总以为『玩物』必『丧志』,却不知有人能在『物』中见天地。”
谢临猛然抬头,撞上她眼底的光亮。
沈霜寧看著他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如此有天赋,才华不该被埋没。谢谢你,让我认识到真正的你。”
霞光透过窗户,柔柔地拢在女子周身,仿佛天地间独她一抹亮色。
谢临一时只觉心跳极快,被她的一顰一笑牵动心绪。
这种很感觉当真奇妙又令人著迷,每当他自以为对眼前的女子已经足够了解时,她却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好的女子?
他的寧寧果然与眾不同。
“该我说谢谢才对。”谢临没忍住將她拥入怀中,极郑重道,“谢谢你,寧寧。”
此时的沈霜寧並不知,她隨口的鼓励,將会影响大梁未来的国运。
谢临可不止会造些逗弄人的小玩意,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造兵器。
谢临年方弱冠,英武挺拔如山如松,胸膛宽阔,身量又高,沈霜寧小脸贴著谢临的胸口,隔著衣衫都能感受那股鲜活和炙热。
小脸有了些热意,轻轻推了推他:“好了谢临,一会儿又被兄长看到了。”
每次和谢临待在一起时,她都会感到很放鬆,一不小心就直呼了他的名讳。
谢临睫毛轻颤,脸上笑意更盛,鬆开了她。
之后两人说了会儿话,沈霜寧忽然道:“你能否教我骑射?”
谢临一愣,也没多问,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巴不得有更多机会跟她待在一处。
“明日我便给你寻一良驹,只是骑射辛苦,怕你受不住。”
经歷了寒山寺被歹人追杀那一遭,沈霜寧想学著保护自己,她笑道:“我不怕苦,小侯爷若教不会我,我可就去找別的老师了。”
谢临抱著胸,傲娇道:“我好歹也在军营混过,京城里没有几个骑射比我好的。”
之后两人说了会儿话,沈修辞便催著妹妹回去了。
谢临亲自將沈家人送回去,沈修辞骑在马背上,冷冷地盯著一侧的谢临,像防贼一样防著他。
而沈夫人这一天下来笑容就没有消失过,从永寧侯府回来,她已然知晓了侯府的打算。
侯夫人虽未直言,但意图並不难猜,侯府瞧上了寧寧,想跟国公府议亲。
这是好事。
永寧侯府的门楣可一点也不比燕王府低,且这谢临是圣上的亲侄子,颇得宣文帝喜爱,將来的前途定不会差。
还有那侯夫人,並非印象中那般不好相与,其实是个很和善的夫人。谢临又是她唯一的儿子,如此,寧寧嫁过去后也定会像云姐儿那样,得夫家看重。
沈夫人只希望女儿一生顺遂,但若是能嫁个顶好的人家,当然更好。
三人回到正院,沈夫人便问了女儿对小侯爷是何看法。
不等沈霜寧回答,沈修辞便插嘴道:“品性顽劣不堪,不如何。”
他以往从不会在背后议人是非,可在他看来,谢临不是人,是狗!
沈夫人看他一眼,不赞同道:“你对他就是有太大的偏见,我倒觉得这小侯爷是风趣幽默,又不失规矩体统,那模样生的也好。难道非要人家像你一样,天天板著个脸不成?”
沈修辞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暗道:谢临还真是好手段,才一天不到就哄著母亲为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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