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月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无人开口。
申临风看著陛下紧绷的背影,喉咙乾涩的不停吞咽口水。
临走前,掌柜说微末並未住在都城的王宫,而是在城郊的一处行宫安顿著。
申临风皱眉苦思,不进都城,虽的確能免去接受盘查的麻烦,但既然被叫做行宫,想来守卫应该也不会少吧?
该不该亮出身份?
前头的赵晏一声也不吭,申临风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他不敢开口。
“是不是那里?”霍崢突然压低声音道。
闻言,赵晏猛地勒住韁绳。
月光下,一处竹篱围起的院落静静佇立著,这院落与其说是行宫,倒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宅院,只是规模大了些。
竹篱上爬著不知名的藤蔓,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倒映著淒白的月色。
赵晏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
他在远处勒紧韁绳,像是怕打扰了篱笆院落的寧静一般。
良久,他翻身下马,靴子却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那道格外刺耳的“咔嚓”声,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突然不敢再上前。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他在心里轻声问。
篱笆上晾著的小衣裳隨风轻摆,那尺寸一看就是婴孩的。
赵晏的喉咙发紧,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屋內突然亮起灯光,紧接著,
“哇——”
一声嘹亮的婴啼声突然划破了夜空。
赵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透过窗纸,他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抱著什么轻轻摇晃,她的剪影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低头的弧度却温柔得让他眼眶发热。
“阿乔!快拿尿布来!小皇子尿了!”钱嬤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卫驍!羊奶温好了没有?”
小皇子?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了赵晏的心。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微微发抖,是……云湛的孩子?
那时的她,不是寧愿喝下避子汤,都不愿生下他的孩子吗?
那时的她,不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处在危险之中,寧愿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吗?
可为何……
卫驍慌慌张张地衝出来,在院子里的石灶上生起了火,小小一盅羊奶被放进温水里,不一会就冒出了热气。
赵晏站在原地,看著房中那一阵手忙脚乱沉默不语。
他似乎忘记了时间,目光在那道倩影上久久凝固。
婴孩的哭声渐渐停止,灯火也骤然熄灭。
他突然想起离宫前那晚,垂拱殿始终都未点燃油灯,就如此时一样,沉寂得令人窒息。
天色渐渐亮起,赵晏终於转身。
他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了数倍,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孤独。
“陛下……”申临风忍不住开口。
赵晏摆手,翻身上了马。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处院落,转身策马离去。
马蹄扬起尘土,也模糊了他泛红的眼眶。
或许,他该放手了。
在院子里假寐的卫驍突然惊醒,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微末在窗后问,“卫驍,怎么了?”
“没……”小侍卫仿佛看见了几道身影,正骑著马快速远离,马蹄声飘飘渺渺地传了过来。
微末像是心有所感地推开窗,抬眸朝著远处望去。
借著昏白的晨光,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玄色袍角,正无声翻滚著,向远方扬长而去。
她蹙眉,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狠狠抽搐了下,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