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织金云锦袄的贺妍此时进了屋,脱了下了外面罩著的孔雀纹披风。
“婉儿,怎么了?”
慕容婉转身走到母亲身边,说了方才的事。
贺妍撩开女儿鬢边的髮丝:
“我们府中先前买的墨锭用得差不多了,眼下好墨都紧著宫中先用,市面上买来的新墨是差了些。娘那里还有两块好的,回头取来给你用。”
慕容婉这才舒展了眉心,笑著倚在贺妍怀中:
“还是娘好,婉儿需得好墨,才能写得好字。”
贺妍把女儿身子扶正:“好了,该去换衣裳了。娘跟你说过,今日要入宫见皇后娘娘的。”
“婉儿记得的,要戴的珠都选好了。”慕容婉和几个婢女绕去了里间换衣裳。
贺妍带慕容婉走出王府的时候,空中又开始飘下翩翩雪。
长安这几日连著下雪,天冷得很。
除了走街串巷叫卖的卖炭翁,大多数人都寧可窝在屋子,不想出门受冻。
可贵人们无冻可受,无苦可吃。
閒来无事就喜欢办些赏景煮茶的宴会。
皇后娘娘今日在宫中梅园办赏梅会,召勛贵女眷入宫,一同赏雪煮茶。
慕容婉跟著母亲入宫,见满园梅竞相绽放。
硃砂梅的瓣落在肩上,轻轻一嗅,便能闻到冷冽的梅香。
慕容婉跟著母亲拜见过皇后和淑妃后,贺妍和其他妇人们一起坐著寒暄。
慕容婉则和寧安公主还有几个勛贵家的同龄孩子聚在一起。
寧安穿著月白梅小袄,外罩著云锦披风,脖子处围了一圈白貂毛,看著冰雪可爱。
明国公的曾孙女赵茉道:“公主的衣裳好看,梅像开到身上一样。”
寧安眼中映著灼灼梅,一开口说的却是脖子上柔软的毛领:
“这白貂可是父皇今年秋猎猎到的,父皇疼我,赏给了我做衣裳。”
锦绣华服固然令人喜爱,可寧安说起父皇赏赐之物时,永远是底气最足的时候。
似乎只要这样说起,就会再增添一分父皇对她的疼爱。
慕容婉没觉得那毛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梅好看。
她看向梅园墙角一枝梅,开得尤其艷红,像女子唇上的胭脂。
那枝梅后忽然闪出一个女子的影子,披头散髮,脸色惨澹地大叫:
“皇上、皇上……”
“臣妾知错了……”
“皇上……皇上……”
那女子神色焦灼地在梅林间穿梭。
天寒地冻,她却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寢衣,脚下只有一只绣鞋,另一只脚赤裸地踩在雪地中。
她唇色冻得发紫,疯疯癲癲地喊著皇上。
慕容婉等人都被这突然冒出的疯女人嚇了一跳。
“公主,她是谁?”慕容婉看向寧安。
“是祁才人。”
寧安眼神复杂,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怜悯。
几个月前的时候,她还因为父皇对於祁才人过於宠爱而心生不悦,可是没料到才小半年的光景,祁才人就落得这步田地。
祁才人被封姝美人不久后,身上就生了疹子,养了两个月才养好。
可即使养好身体,皇上也不再召幸姝美人了。
姝美人日日期盼无果,便去御书房给皇上送补汤,但內侍连门都不让她进。
思来想去,姝美人故技重施,再一次躲在乾阳宫外的槐树下,假装与皇上偶遇。
可这一回,皇上的態度与上次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