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棣现在一颗心放了下来，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理直气壮，底气十成十地足，对著陆威就是一连四问——自己现在明面上的立场就是师出有名，就是正义凛然的！！

朱元璋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带著些许探究和期盼的意味问道：“不错……这不发兵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面对朱棣和朱元璋的双重质问。

陆威脸上则不由露出窘迫和心虚的表情：“那负责送信的线人知道的也不多，只说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追回第一封情报，若未曾追回，便先郑重警告不能发兵。”

“至於其中细节……他说的是很快会有应天府那位发来的第三封急报，详细说明。”

当蒋瓛那边知道淮西勛贵的下场之际，他当然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坏事儿了，判断出错了——北平府这边出兵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情也不为过，他第一要做的当然是及时止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这等不及他將手里得到的诸多复杂情报一一整理、写成情报文件。

所以蒋瓛也只能选择再送出两个线人。

一个专门负责追回前信，阻止北平府这边出兵酿成大祸。后一个则是待他把情况整理成书再补发过去。

如此才最不误事。

所以现下陆威也的確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办法回答朱棣的那些质问。但他记得蒋指挥使曾经救过自己的命，所以无论事情多离谱，他始终坚持蒋瓛的说法：“微臣以为，应天府那位办事向来得力、牢靠、谨慎，此事老爷您是最知道的，想来不会无的放矢。”

“按照那线人的意思，不出意外的话，第三封能够解释他这说法的情报……只需稍等，不久之后便会送到，不如暂且驻军在此？待具体情况明了了，老爷再决定发兵与否？”

陆威有些不太敢看朱棣，所以只能试探著对朱元璋劝道。

毕竟他多少也知道这位燕王殿下心里在琢磨筹划些什么，挡了他位登至极的路……这位戎马边疆的亲王必定不会爽快。

果然，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朱棣自是绷不住了，带著怒意冷笑了一声，道：“呵？等？谁知道你说的这线人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状况，会不会马跑这么久远力气不够跑不快……谁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辰去啊？”

现在他確认这所谓的“不要发兵”，根本就是没有理由和依据的无稽之谈，当然一下子摆脱了所有顾虑。

天晴了、雨停了，燕王朱棣他又行了：

“既然你也已经跟你那边的线人確定了应天府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现在的应天府必然水深火热！”

“一群脾气暴躁、贪得无厌的人骤然有了莫大的权利，应天府一带的百姓当如何自处？一直以来他们看不上、被他们咬牙切齿记恨的文官又会遭遇何等下场？”

“但凡靖难的大军迟上一刻，便一定会有更多百姓遭殃。”

“也会有那些朝廷心思、大功夫，一次次举行恩科考试遴选上来的官员遭殃。”

“等……陆僉事一句话说得轻鬆。”

“本王等得起吗？”

“先生等得起吗？我大明皇朝又等得起吗？”

“到时候百姓涂炭、朝中诸多实干官员也遭了他们的恨，遭了他们的殃，大明皇朝上下生民政策无人实施和执行……即便清君侧、靖国难了，我大明皇朝也已受了创伤。”

“陆僉事，你来负责吗？”

朱棣本来就急，刚才又被陆威这么闹这么提心弔胆，差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都要没了。

这时候怎么能不更急？

当下对著陆威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一顿炮轰，大锅小锅库库就是往陆威脑袋上砸上去。

当然，他这些话既是对陆威说的，同时更是对旁边，自家老爹朱元璋说的。也是在旁敲侧击催促朱元璋行动的意思。

现在情况確定、理由充分，他当然是等不及要立刻出兵。

说完，他看向朱元璋，逮著他的心窝子戳，道：“先生，你也不想就这么眼睁睁地等著、看著大明被他们给糟蹋了吧？”

“我中原大陆从元蛮子的手底下恢復生息，需要太祖洪武皇帝二十五年的孜孜不倦，可要毁了这份生息，却用不了多少时间。”

“对了，还有……还有当今陛下！他还年幼，是大哥的嫡子！对淮西勛贵做了那样的事情，如今又落在了淮西勛贵眼里，他又当如何？”这话，既是劝，也是逼迫拿捏，甚至连他羡慕嫉妒恨的朱允熥的安危，都被拿来当筏子，作说辞。

他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希望这其中再出任何的岔子。

而他作为朱元璋的亲儿子，的確握住了朱元璋最在意的命门——他一手建立的大明皇朝，还有他最在意的嫡孙儿。

所以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是啊，他们是一群牙锋爪利的恶犬，昔日有人压著尚且还能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情，现下完全失了束缚，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声音里，听得出犹豫，也听得出担忧。

对於他来说，朱棣激他、逼迫他的那些话的確句句属实，而从当前拿到的情报、得知的情况来说……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值得自己冒那么大风险去等一个究竟么？

思索了片刻。

朱元璋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发……”

只是他还完全没来得及说点什么。

便被陆威给打断了：“老爷！应天府里那位（蒋瓛）是聪明人，若不是他有了合理的判断，必不会加急情报一封又一封！”深信蒋瓛的陆威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还有……大明皇朝当今的开乾皇帝……”

“他聪明机灵且睿智，果断且有魄力！这是陛……是老爷您曾多次亲口说过的！”

“陛下他常常……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陆威的语气颇为坚定。

或者说，他不仅深信蒋瓛，长久以来，他跟在朱元璋身边眼见一切，也开始深信朱允熥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