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字轻如蚊蚋, 但以顾至的耳力,足以清清楚楚地听清每一个音节。
顾至抬头看向窗外,没有天降陨石的异象。谯县的春日静悄悄的, 砌红堆绿,鸟鸣阵阵,不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的模样。
虽然没有明说,但顾至的态度太过明显,顿时让祢衡脸色一黑, 生出几分恼怒。
“衡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这话从祢衡口中说出口,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顾至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与祢衡争执,他低头整理案上的竹简, 做好了及时下班的打算。
祢衡却无法和他一样松懈。
狭小的偏室内, 祢衡盯着不远处的顾至, 忍了许久, 才似下定决心,咬牙说道:
“顾谏史或许不知,我并非喜欢谩骂他人, 只是……时常难以忍耐。”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顾至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他在现代也见过一些控制不住情绪的病人, 他们失去理智的那个时候, 往往是情绪处于顶峰的那一刻。
普通人能通过理智克制满溢的情绪, 找到合理的途径发泄,但罹患疾病,很难在情绪达到顶峰的瞬间调节情绪。
“倘若你真的忍耐不住, 我这里倒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帮你。”
“愿闻其详。”
“在你无法自抑,即将骂人的前一刻, 及时远眺,将目光落在谗佞之臣身上。”
祢衡一怔,若有所思。
“狂病既然难以忍耐,那就不忍,专骂天下该骂之人。”
堵不如疏,既然无法控制暴怒的情绪,那就尽情地发泄,有针对性地发泄。
同样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同样是不讲理地骂人,骂佞臣是不屈不挠的谏臣,随机骂人则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祢衡神色一肃,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受教。”
直到祢衡领着圣意,离开豫州,顾至才听到小道消息,说祢衡走之前在曹操门口蹲着,放肆地骂了一下午。
“……”顾至只短暂地目光漂移,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祢衡骂曹操,这说明在祢衡心中,曹操是该骂之人,这是祢衡的真实想法,可不是他怂恿的。
倒是曹操格外纳罕:“孤自问从未慢待过祢衡,为何祢衡离去之前,专程来骂孤?”还单单只骂了他一人?
在一旁饮酒的郭嘉道:“祢谏史性子多变,难以捉摸,大约只是一时兴起。”
只有顾至知道曹操被骂的原因,勉强算半个罪魁祸首的他慢慢饮着杯中的清水,权当自己一无所知。
这若无其事的掩饰动作,瞒得了其他人,瞒不了荀彧。
荀彧没有出声,同样拾起陶杯,让顾至这一举措不显得突兀。
上首的曹操一抬眼,见下面三人都在喝酒、喝水,只以为是今日的菜放多了盐,没有多想。
“祢衡此人,极难相处,明远与他共事良久,可会觉得辛苦?”
“还好。”
曹操奇道:“怎么个‘还好’法?”
顾至不知曹操这是否算是良心发现,毕竟当初把他和祢衡分在一块的就是老曹。
带着几分回敬的心思,顾至故意使用了祢衡的那句话:
“祢谏史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这话让曹操一噎,读出了其中的埋汰。
荀彧不想曹操继续牵缠这件事,他放下手中的陶卮,神色肃穆:
“袁绍早已视主公为心腹大患。如今幽州已定,以他的脾性,半年之内,必将再次出兵,急攻兖州。”
自从拿下南阳之后,曹操就放缓了扩张的脚步,专心治理打下的土地。
在袁绍急着扩张领土的这些年,曹操一直守着旧城,几乎不曾对外用兵。
经过几年的屯田、兴修水利、与民休息,曹操终于熬过了旱灾肆虐,只能领着士兵上山挖菜的苦日子。
在顾至的举荐下,他把马小郎发明的龙骨水车用于农事,获得了惊喜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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